「鍾……」老夫人瞪大眼眸。
「她就是鍾禱的義妹,鍾禱被她父親收養之後,兩個人一起長大,情如兄妹。」他輕聲加了一句,「她,同時也是二叔的前妻。」
老人家倒抽一口冷氣。
「什麼……她為了進我們余家門,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當年兒子娶了媳婦不久,葉老二也結婚了,賀客們直說是雙喜臨門,而她,只因為葉老二的婚事與她這一支沒有太大關聯,也就沒有對他的新婚妻子多加注意。
後來發生了綁架勒贖的事,她千百次的後悔自己的輕忽……原來,那個女人,竟然先後攀上余家嫡庶兩名子弟。
「她嫁給二叔的時候,已經懷有身孕了。」他投下第二顆炸彈。
余老夫人霍然站起身。「你說什麼?」
葉二叔在另一端拚命冒熱汗了。
「二叔從頭到尾都知情,鍾秀找上他的時候,哀哀求告。二叔很清楚,在當時的保守風氣裡,一個女人未婚生子需要承受多大壓力。您說他濫好人也好,說他笨也罷,總之他就是娶了她。」他仿如未見二叔的窘迫,冷靜地往下迫進。
「你是想告訴我,恢宏是……」老夫人細思片刻,立刻否決自己的想法。「不對,時間不對!」
「時間當然不對,恢宏是兩、三年後出生的,不是當年她肚裡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的下落,我應該關心嗎?」老夫人緊緊盯著他。
他的表情冷淡得彷彿在訴說別人的故事。
「二叔新婚之後曾經請調國外兩年。不久我母親吐露懷孕的消息,爸爸也立刻帶著她到國外住了一年,回國來他們懷裡就抱著我了,您說,您該不該關心呢?」
「不可能!」老夫人拒絕接受他暗示的可能性。「你媽媽那樣驕氣的性子,絕對不可能同意!」
「再驕氣,到底是個傳統女人,媽媽她不能生育。」
「你如何知道這些事的?」老夫人疾雷般問。
「當年爸爸拿錢來贖我之時,幾個大人爆發了嚴重爭執;我只是傷勢太重,呈半昏迷狀態,卻沒有失去全部意識,從他們的對罵裡,多少也摸出一點端倪了。」
「這些年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余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有必要嗎?」他輕聲反問。「那些人,死的死,關的關,還有誰在乎呢?」
「鍾濤就是拿你的身世要脅你,你才匯給他一千萬的?」
他仍然不直接回答。
「奶奶,你一直都是對的,鍾秀確實不是個好女人!她不只騙了你們,騙了爸爸……」視線移轉到叔父身上。「也騙了二叔。」
葉二叔登時傻了。呃,他被騙了?
「何出此言?」
「當時她肚子裡懷的孩子,根本不是爸爸的。」他移動一隻黑車。
「不,那個孩子……」
二叔還來不及插完嘴,他已經接續下去。
「孩於是鍾禱的。」
所有人張口結舌!
只有他和衣絲碧,平穩如故。
於她,是陳年舊事,與自己無干;於他,是早已震驚過了。
衣絲碧輕輕挽起他的手,提供無聲的支持。他沒有回頭看她,手指卻收得更緊。
「她的富家少奶奶夢,在爸爸另外娶妻之後破滅,於是立刻把腦筋動向軟心腸的二叔,騙到二叔娶她之後,私下再含泣帶訴的告訴爸爸孩子是余家的,讓爸爸暗中把孩子接回來撫養,而她則回去當余家庶系少奶奶。」
「你……你……我不信!我不信!」老夫人全身顫抖。
「現在,您終於瞭解鍾濤為什麼要綁走十七歲的我吧?」他疲憊地靠回椅背上。「這根本不是一樁擄人勒贖案。當年鍾濤只打算帶走我,父子倆團圓,鍾秀怕她的詭計穿幫,死也不肯答應幫忙,於是他夥同了當時的女朋友,用藥迷昏我,打算把真相告訴我之後,父子倆一起潛逃到東南亞。」
「住口!別再說了!我不相信!」他怎麼可以在葉家兩父子面前提起這些呢?他就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權益嗎?
他仿如未聽見,仍然繼續著:「鍾濤沒料到的只有兩件事,其一是那些藥居然會把我毒害成這副模樣。其二是,鍾秀為了阻止他,竟然打電話向你們勒索贖金,本來期望的是余家會報答處理,將鍾濤直接抓走,卻未料到余家怕我被撕票,不敢報案;鍾濤心想,乘機和爸爸說個清楚也好,便示意要爸爸送錢來贖人。三個人當場對質,鍾秀無可抵賴,只好一切都認了。」
葉二叔呆呆看著他。
「爸爸知道真相之後,大受刺激,拖著我就往車子上跳,滿心只想逃離這個處境。與其說是他救我脫險,不如說是他心情大亂,無法面對真相吧!」
老人家顫巍巍地癱坐下來,茫然望著前方。「嬌生兒啊……終究是個嬌生兒啊……一生順遂,禁不起打擊……」
他清俊的臉龐仍然淡漠無比。
「鍾秀和二叔結婚的這幾年來,二叔對她溫柔備至,兩個人又生了恢宏,不能說她對二叔沒感情。」他掃向另一端的葉二叔,眼中微透出幾許暖意。「二叔的憨實,讓她漸漸對年輕時的糊塗事感到慚愧,所以後來得知了爸爸為了這樁事件失去性命,連我也生死未卜,她才受不了良心的啃蝕,走上自殺的路。」
葉二叔哽咽兩聲,眼淚驀地往下掉。
他是個真性情的人啊!衣絲碧對他的觀感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鍾濤自然也沒有想到,原本一樁單純的認祖歸宗,會演變至此,他心中最愧疚的人是我,於是寧願出來投案,接受法律制裁。」
「你有什麼證據,支持這番說法?」余老夫人低弱地問。
余克儉淺淺牽動嘴角。
「一年前,我發病住院的時候,鍾濤剛好假釋出獄,他來找過我。」
衣絲碧不禁側目。他每一次入院,她幾乎都寸步不離地陪在身邊,從沒看過有陌生人找上門呀。
「前人的糾葛,我和您一樣不信,於是他又寄了這些資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