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剛柔並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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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頁

 

  「少爺,這兒人比較少,在這兒賞星好嗎?」

  余克儉沒有異議。

  司機沒有隨他們下車。衣絲碧只好拎著他的薄外套,跟在身後,隨時提防他受涼。

  這片空地也是一處小型停車場,空氣中漫著遠方飄來的硫磺氣息。

  蟲鳴唧唧裡,不知何處傳來涓涓的細流聲,松月生夜涼,風泉滿清聽。

  他找了塊空地坐下來,仰望滿天星斗。

  衣絲碧才遲疑一下,他已經拍拍身旁的位置示,視線仍對準無窮無盡的宇宙。

  她只好小心翼翼地坐下來,盡量不讓自己碰觸到他。

  「余先生,您要不要加一件……」

  「噓。」他制止了她的叨念。

  衣絲碧無奈地收口。

  突然間,一顆流星就那樣毫無預警地劃過。

  「哇!」她興奮地呼叫一聲,連忙又捂著嘴。

  他的眼睛落回她開心的俏容上,輕緩笑了。

  「要叫就叫吧!無所謂的。」

  那我剛剛要說話,你怎麼不讓我說?衣絲碧差些兒回嘴。

  心裡才想著,天上猛然滑過另一串銀絲線。

  「哇!」這會兒她真的忍不住了。「好漂亮!」

  「菲律賓的流星也一樣美嗎?」

  他不提還好,這一提,思鄉的情懷立刻染上她的眉心眼角,再也不肯褪去。

  唉,月是故鄉明。她黯然斂了眉心。

  余克儉察覺了自己的失言,歉然拍拍她的肩膀。她回以一個虛弱的微笑,算是接受了他的撫慰。

  「又來一顆了。」他主動把話題帶開。

  「橘色的,是火流星!哇——我這輩子第一次看見火流星!」

  流星一顆一顆的滑過,在玄黑的天鵝絨上,織就出銀白色的經緯。

  銀絲綿綿密密地流轉著,纏繞著天上的星,也纏繞著人間的心。

  之後的整個晚上,他們指著天空交錯的星火,分享以前在世界各地看流星的心情。

  在心靈深處,衣絲碧非常明白,即使在很久很久以後,她離開了台灣,漸漸老去,她仍然會記著這個夜晚。

  記著身畔的淡淡暖意,記著風中的潺潺泉聲,記著天上綿密的流星雨。

  第三章

  午後三點,儉園的玄關突然冒出一名不速之客。

  「老余在嗎?」

  衣絲碧愣丁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老余是何方神聖。

  「余先生正在午睡,您和他有約嗎?」

  「怎麼,我不能進去?」伍長峰挑了挑眉。

  她擋在門口,一下子瞧瞧他身後的庭院,一下子看向自己後面的樓梯。

  不能怪她怠慢,儉園裡對於任伺上門的客人都有規矩的。

  原則上,余克儉幾乎不讓任何人親自到訪,他每個星期司定到公司出巡三天,有事面稟,無事退堂,其他時候就透過視訊會議與外界聯絡。如果有私人朋友相約——而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他通常也只和人家約在大宅子裡,很少讓人找上儉園來。

  她待在儉園三個多月了,還未看見「客人」這種特殊生物上門過。

  「余先生最近身體不太舒服,您如果想見他,最好事先和他約好……」

  「笑話!我找那小子喝個茶,還要做什麼鬼預約?」伍長峰不耐煩了,排開她大踏步走進來。

  「喂!你……等一下……」搶匪啊!這麼不講道理!她急急忙忙追上前。「余先生還在午睡,您不能吵醒他!」

  「是嗎?」伍長峰大刺刺的,逕自找了張舒適的牛皮沙發坐了下來。「好吧!那我等他醒,你去給我端杯茶來。」

  他還真把這裡當成自己家呢!衣絲碧心裡嘀轱,心不甘情不願地倒茶去。

  這男人她是認識的,余伍兩家已經是四代世交,聽說伍長峰從小就和余克儉上同一所國小國中高中大學研究所,易言之,兩人比同穿一條開檔褲還要親,交情匪淺。

  以前她還在大宅子服侍時,他三天兩頭上門來陪老夫人聊天說笑,非常討老夫人的歡心。

  他和余克儉算是兩種完全不相仿的男人。兩個男人同樣出身貴胄,余克儉對任何人都客客氣氣,多禮到近乎冷漠,渾身充滿距離感,這位伍先生就帶點兒富家公子哥的傲氣,直來直往,睥睨群倫。

  不只個性相異,外表上也是天差地別。一身病氣的余克儉有一種難言的陰柔俊逸,伍大少則曬得滿身古銅色,配著高大俊朗的外形,看起來黝黑健實,一副健康寶寶的樣。

  以前在大宅子裡,他常常抱著恕儀的兒子玩在一塊兒,沒大沒小不亦樂乎,連老夫人都被他們逗得合不攏嘴。

  思及老夫人的特助兼她的朋友恕儀,衣絲碧不禁微笑。

  今年才二十八歲的恕儀,容貌清靈妍麗,性情更是柔美可人;如果不說,旁人決計看不出來她已經生過小孩。

  可能是為了避嫌吧!每次伍大少一上門,恕儀就會躲到後頭陪她一起洗衣服,幾次交談下來,她才知道原來恕儀是來自馬來西亞的華僑,當年到台灣來讀完大學之後,便一直留了下來。

  兩人同樣是隻身在外討生活的異鄉孤客,恕儀有一個兒子要養育,她在家鄉裡也有父母和弟妹要扶持,兩個女人登時惺惺相惜起來。

  她能在大宅子裡交到恕儀這個朋友,說來還要感謝伍長峰的「長期叨擾」。

  「伍先生,請用茶。」

  她替不速之客奉上一盅清洌,隨即遁往廚房去。把他晾著,他自己覺得無聊,應該就會識相走了吧?

  「等一下。」伍長峰懶洋洋地喚住她。「那只瞌睡蟲還要午睡多久?」

  「余先生最近身體微恙,每天一定要休息到四點才會醒。」她斂眉回答。

  「他怎麼又龍體欠安了?上回見面不是好端端的?」伍長峰長腿往茶几上一擱,一副舒適寫意的模樣。

  她忍著把他的尊腿從茶几上搬下來,再把桌面擦乾淨的衝動。

  「余先生他……」

  伍大少打斷她的話。

  「我和你說話,你一直杵在我右後方,我眼珠子轉得很辛苦。站到我旁邊來!」

  衣絲碧用力撩下被他賾指氣使的悶氣,跨上前兩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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