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時因為兩家分宗,加上長輩不對盤,偏偏他們兩人是同年生,總被城裡的人拿來比較,除了長輩施加壓力,彼此都是要強的,不想輸給對方,互相競爭,也互相討厭,但偏偏有種不可言喻的默契,彷彿真正的雙生子,這讓他們對對方都抱持著一種很矛盾的心態。
「話不能這麼說,我跟你調貨時,你可沒少賺一筆,當然會馬上答應。」馮玨面無表情地道。
馮玉咂著嘴。「馮二爺,我現在也不會讓你少賺一筆。」
「馮當家,我不差這一筆,我現在比較想知道的是你在隱瞞什麼。」
瞪著馮玨依舊平靜無波的表情,馮玉就有股衝動想狠狠掐他的臉,可偏偏犯了錯的人是他……不,也不能算是錯,畢竟那時兩人也沒什麼好交情,他只是忘了一封別人交託的信而已,沒那麼嚴重。
「簡單來說,原本供應我貨源的疏郢城文家,主事的大當家日前去世了,也不知道怎地,竟說今年的萊菔收成不佳,沒有貨。」
馮玨依舊面無表情。「然後?」
馮玉不知道在心裡第幾次咒罵他,最終只能無奈地道:「文家那條線,約莫是四年前牽上的,當時的文大當家一見到我就神色愀變,可後來態度又莫名變得溫和,橫豎線是牽上了,與他之間也有幾分交情,但這也不是最要緊的……」瞧馮玨逐漸露出不耐煩的樣子,馮玉只能認命了,將事情簡略交代,最後從帳本底下抽出了一封信。「因為之前萊菔調不到貨,子悅幫我找其他商家資料時,意外找出了這封信,我才想起今年六月我去文家時,文當家要我將這封信交給你。」
子悅是他的福星娘子,是攝政王的義妹,皇上特封的常寧縣主。就不知道娘子替他找到這封信,究竟是福還是禍。
馮玨看了眼,沒打算接過信。「我不識得他。」
「我想也是,可他說他跟你有一面之緣。」
「是嗎?」往來的商家哪怕只是應酬見過一面的,他大抵都會記得名號,但這人他確實沒有印象。
瞧他似乎根本不打算看信,馮玉只好再補上一句,「子悅說了,看了信,對你肯定有幫助的。」
他那福星娘子是擁有異能的,這點馮玨也是見識過的,可是依照娘子的說法,她不是隨時都能瞧見人的禍福或過去未來的,只是碰巧摸到了信,瞧見了些許畫面,才叮嚀他要記得同馮玨提起。
他不知道那對馮玨能有什麼幫助,但要是這麼做,可以讓他忘了他把信壓了幾個月才交到他手上,也算是好事一樁。
「子悅說的?」馮玨這才伸手拿了信。
「我還騙你不成?」
馮玨隨即撕開了信,快速看過,濃眉攢得死緊。
「如何?」
馮玨垂睫不語,好半晌才開口,「你方才說將這封信交給你的文大當家已經死了?」
「嗯。」
馮玨把信往桌面一丟,雙手環胸地瞪著他。「人都死了,現在給我信做什麼?」要是人還活著,他還能找人問上一問,可人都死了,他找誰解謎去?
馮玉偷覷著攤開的信,只見上頭寫著——在我死後,靜予交給你了。
「誰是靜予?」馮玉好奇的問道。
「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那文大當家怎麼還寫得這般理直氣壯?」馮玉不禁發噱。
「我……」馮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話語一頓。
「怎麼,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馮玉問得小心翼翼,就盼他就此忘了這筆帳,要是能再將萊菔價格壓低一成給他更好。
馮玨張了張口,神情有幾分不確定,像是思索著什麼,隨即又氣惱地瞪向他。「你為何現在才將信交給我?!」
馮玉無奈地閉了閉眼。「不就是忘了嗎,何況咱們又不是什麼好交情,怎麼要我特地交給……等等,照這樣看來,文大當家是識得你的,要不又怎會知道咱們兩家的事,還特地托我捎信?」
「他識得我又如何?如今他人都死了,我怎麼知道他是不是當年那個男人?」正因為如此,他才覺得氣惱。
說來說去都是他的錯了?不過……「什麼叫作他是不是當年那個男人?」這句話挺耐人尋味的。
馮玨壓根沒打算解釋,思索著他到底該不該走一趟疏郢城。
靜予……當年那個男人似乎就是這麼喚著來福的。
本是要離開的,他又想到了什麼,問:「馮玉,文大當家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那人文質彬彬,是個謙遜君子,只可惜身子骨不佳。」馮玉呷了口茶,續道:「不過當初他見到我的第一眼像是頗為震驚,本像是不肯搭理我的,後來聽我報上名號,細細打量我之後,和我談了快一個時辰,才終於答允跟我打契……如今回想起來,我總覺得他起初彷彿極度厭惡我,可後來卻與我相談許久,分明是一開始將我錯認成你了,可要是真厭惡你,又為何要我捎信給你,還把靜予托付給你,這可真是奇怪。」
馮玨仔細聽著,幾乎認定就是那個男人了,當年對方要是報上了名號,他肯定能找著他,可偏偏就是陰錯陽差。
「那麼……他娶妻了嗎?」既然他信上提及將靜予交給他,那麼她必定是在他身邊,而他倆真成親了?
馮玉微揚起眉,一臉好笑地道:「你不識得人家,倒是關心起人家的家務事了?」
「說。」
「娶了,他多年前就娶妻了,有妻有兒,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問就問,裝什麼凶狠,以為他是教人給嚇大的嗎?
「你可見過他的妻兒?」
馮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馮玨,你腦袋還成吧?和你接洽的商家與你應酬時,會讓女眷特地跟你見面嗎?」
「那你可知他妻子的閨……」問到一半,馮玨乾脆地閉上了嘴。
人都沒見過,文大當家又豈會特地在旁人面前提起妻子的閨名。
文大當家的妻子,會是信中的靜予,他的來福嗎?當初文大當家說過靜予是他的未婚妻……如果她真的已經出閣,面對她,他還有什麼好說的?又何必再和她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