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方才聽她們說什麼薛管事沒有差人送萊菔和白菲來,說那染福莊是來福名下的,但二爺吩咐不給,來福說算了,還說什麼她擊鼓申冤都沒用。」爾剛努力地將他偷聽來的說過一遍。
馮玨聞言,沉聲道:「讓吳勇帶人到街上探消息。」被她遺忘的刺激過大,教他忘了他特地前往疏郢城的用意。
他不正是得知文大夫人被逐出府著實古怪,才想確認她到底是不是來福,既然現在又發現諸多疑點,自然得查個清楚。
「是。」爾剛用力應了一聲,太好了,二爺總算有些精神了。
是夜,馮玨住進萬隆酒樓,聽著吳勇和爾剛回報的第一手資料。
「二爺,我在一家和文家競爭的布莊裡打聽到,坊間流傳文大當家是被文二爺給毒死的,就是為了要霸佔家產,而之前文大夫人被趕出府後,也曾經到府衙擊鼓申冤,知府卻不理不睬。」吳勇說起話來簡單扼要。
「二爺,我也打聽到來福現在的鋪子,是當初文大當家記在來福名下,她帶著兒子文羿和丫鬟茱萸就住在後院,聽說原本還有一些莊子和鋪子也是在來福名下,可是就算有契狀也沒用,底下人都是看文二爺眼色在做事,有人說來福手裡的契狀似乎無效了,這肯定是文二爺跟知府勾結所為。」爾剛趕忙也報上第一手消息。
馮玨坐在榻上,面無表情地思索著。
馮玉的說法,文二爺為奪家產,自然會將擁有繼承權的文羿逐出府,至於文大當家之死……趕明兒個他得抽空走趟府衙探探口風才是,當初驗屍的仵作必定是最清楚內情的。
他又想到當初來福身上也是有毒的,莫不是文二爺一直用同樣的手法毒害來福和文大當家?
「可有打聽到文大夫人個人的事?」
吳勇向前一步稟報,「據聞,文大夫人的娘家是莊戶,十歲時以沖喜為名進了文家,因為她一進文家,文大當家的身子便有好轉,再加上擅長農活,頗得文家兩老喜愛,在她及笄那年,兩老先後離世,讓兩人成親的事給緩了下來,同年,文大夫人要前往睢縣的一處莊子時,因為馬匹突然發狂,將文大夫人給甩了出去,四個多月後,文大當家將她找了回來,幾個月後兩人便成親,那孩子是……」
「夠了。」他不想知道他們夫妻鶼鰈情深的消息。「文大當家的身子呢?這些年好否?」
「聽街坊說倒還不差,兩老死後就由他主事,手上莊子無數,後來也做了布莊的生意,在疏郢城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富戶。」
馮玨忖著,既是如此,身子該是不算太差,這離世得太突然了,要說是文二爺等不及下重手,是極有可能的。
但推測畢竟只是推測,得要有真憑實據才成。
爾剛瞧他不吭聲,趕忙再道:「二爺,昨兒個聽來福和那丫鬟的對話,是要上莊子取食材被刁難,而那些食材恐怕是要拿來營生的。」
馮玨疲累地閉上眼,在腦袋裡抽絲剝繭,思索著要如何處理這些事。
「對了,二爺,聽街坊說,文大夫人的鋪子被砸已經不是一、兩回了。」
吳勇想了下,將打聽的消息一併道出,「文大當家六月去世,同月出殯後,文大夫人和兒子就被趕了出來,九月時,文大夫人開始著手做生意,至今已被砸了幾回。」
爾剛聽完,眉頭都快打結了,「二爺,這樣不成,他們孤兒寡母的被人這樣欺侮,文二爺分明是要逼得他們在疏郢城待不下去,怕是哪天他們孤兒寡母被不聲不響地殺了……」
馮玨驀地張眼,墨眸裡張揚著怒焰。
「二爺,這不是不可能。」爾剛又道。永除後患的做法大夥兒都知道,尤其文家與知府的天系良好,想讓一、兩個人消失,難嗎?
「爾剛,明天一早就去問問當初給文大當家驗屍的仵作是誰,將他帶來。」馮玨沉聲吩咐道。
「二爺,文大當家當初有驗屍嗎?」這事他倒是沒問。
「你認為來福一直侍在文大當家身邊,當文大當家的死有異時,難道她不會要求驗屍嗎?就算她沒要求驗屍,知府也得做做樣子,不是嗎?」
「好,明兒個我立刻著手去查。」
「還有,找兩個身手俐落的守在鋪子外頭,有動靜就先發制人。」
「是。」
「好了,你們今日來回奔波也該累了,全都下去休息吧。」
「是。」吳勇應了聲便離開。
反倒是爾剛走了幾步,又踅了回來。「二爺。」
「嗯?」
「如果文家容不下來福,二爺何不帶來福走?」
馮玨猛地抬眼,像是聽到多不可思議的事。
「雖說來福現在是寡婦,無法成為二爺的正室,但養在外頭也不是不成,至少好過她性命受到威脅。」
「爾剛,你覺得她還是來福嗎?」
「她是來福呀。」
「她不是來福,來福已經不見了。」馮玨幽幽地道。
那個懂他、與他心靈相通的來福,已經消失在方靜予的腦袋裡了。
要她還愛著他,哪怕要他背負惡名,他都會想盡辦法帶她走,可問題是她不記得他,那種面對陌生人的目光傷透了他。
爾剛似懂非懂,想再勸說,卻是詞究,只能搖頭晃腦地離去。
馮玨倚著窗台,看著底下的萬家燈火,想起那回在樓台上,來福看著燈河,滿臉驚艷的神情,相較於她今日的淡漠……她真的不是他的來福了。
她在她的記憶裡殺了他,抹滅了他的存在。
痛,落實了,逼出了眸底的淚,他知道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近正午,方靜予備妥了內餡和麵團,將東西都搬進鋪子裡,才打開店門,就看見馮玨在外頭,讓她不由得一頓。
「這位爺,你……」
「突然覺得餓了,想吃點餅。」
「可是餅……」
「無妨,我可以等。」
方靜予見他大步踏進鋪子內,擦身而過時嗅到他身上濃重的酒味,她看了眼神色自若的他,這才回頭生火,抓緊了時間揉麵團,然而坐在她後頭的人卻是直直地打量著她,教她不滿卻又不好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