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的睜開眼睛,甚至試著要發出聲音,「呃……」
「你這傻丫頭!居然想上吊輕生?你想讓爹娘也跟著上吊嗎?」
陸詩妍幽幽轉醒,仍有些模糊的視線裡有兩張氣急敗壞的陌生臉龐,她呆了一下,嚴厲訓斥她的,是個年約五十的男人,身形有點瘦削。
她想問一聲「你是誰啊」,可是她的喉嚨好痛,讓她發不出聲音來。
「麗平呀,那金老闆年紀是大了點,可身體還硬朗得很,雖說是委屈了你,但你至於尋死嗎?」這會兒開口的是一旁身材豐腴的婦人。
她又是哪位?還有,她口中的麗平是誰?誰又是金老闆?尋死?誰尋死了?她的腦袋裡瞬間出現了好多疑問。
她清楚記得她乘坐的馬車在前往景安城的山路上翻車,然後一陣翻滾,她、碧水跟老馬連人帶車翻落到山坳……對了,她現在究竟在何處?她不是還在那山坳裡嗎?
不對,這不是山坳,是一間陌生的房間。
「逼……逼……」她艱難地想發出聲音,「逼……雖……撈馬……」
看似是夫妻的中年男女皆是一臉疑惑的看著她,那名婦人問道:「什麼?你說什麼?」
「他們……栽、栽哪兒?」
「麗平,你究竟在說什麼?」婦人焦急地看向丈夫。「孩子的爹,她是不是昏頭了?要不要叫大夫?」
「請什麼大夫!她不是好好的嗎?」男人不以為然地道,「咱們向家現在是什麼景況,哪有閒錢請大夫?」
向家在景安城是有點名氣的古董商,原本生意也是不錯的,只可惜出了差池,如今已卸匾關店。
「可是麗平她……」向夫人不放心地看著女兒,咬了咬唇。
陸詩妍也是迷惘又困惑地望著兩人,她很努力的想理解他們的話,卻仍舊一頭霧水。
咱們向家?這兩夫婦姓向?他們是誰?為什麼跟她說話時的語氣,像是……像是爹娘對女兒說話般?她爹娘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你們是誰?」陸詩妍努力讓咬字更清楚一些。
兩人一怔,瞪大眼睛的瞅著她。
「我們是誰?!麗平,你這是怎麼了?」向夫人驚慌的抓住女兒的手,哭道:「閨女啊,你是真瘋還是賣傻?別嚇娘啊!」
「閨女?」陸詩妍秀眉一擰,滿腹疑惑地看著向夫人。
這時,她的眼角餘光瞥見房裡另一側的鏡台,鏡子映照出一張她從不曾見過的面孔,她的心猛地一驚。
「我……是誰?」她瞪大眼睛問著眼前的這對夫婦,「我是誰?!」
「你……」向夫人先是一頓,然後滿臉憂愁地道:「你是向麗平,我們的親閨女呀!」
不不不,她是陸詩妍,安陽陸家的陸詩妍!
突地,她感到一陣暈眩,再度失去了意識。
此時,陸詩妍以向麗平的身份,押著由一頭騾子拉著、堆滿各式值錢或不值錢的古董的板車,跟老管家費管家前往城裡新開不久的「萬寶齋」。
她怎麼都想不到自己出事後,魂魄竟會附到向麗平身上,從此有了全新的人生及開始。
她不是沒想過回到陸家,可她能拿什麼理由離開,說出事實不是被當瘋了,就是被當妖物,而且徒增向家夫婦的傷心……如此一想她回去的心思就壓抑住了,也不敢提起這種離奇的事。
向家本在景安城從事古董買賣,向老爺一時貪心不察,收購了一批來路不明的古董,原以為撿到了便宜,卻沒想到這些古董中有幾件是等級極差的淘汰劣品,其餘的都是作工還算精細的贗品,不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古董售出後,客人發現買到了劣品及贗品,氣得上門理論,此事外揚,向家古董店聲譽受損,一夕之間便垮了。
為了清償部分貨款,向家遣散了家裡的夥計及僕婢,可是這樣仍是不夠,只好收了金老闆的聘金,就是因為這樣,向麗平必須被迫嫁給年已六十的金老闆做小,才會一時想不開而上吊求死。
她便是聽聞向家古董店要賤賣古董,才會從安陽城出發來到這兒,未料中途發生意外,沒了性命,魂魄仍尋到了這兒來,還上了向麗平的身。
她想,這是天意吧!
向麗平原本死了,可是她附了向麗平的身,向麗平又活了,她的命運已然改變,而她也即將改變向麗平的人生,她絕不嫁金老闆,她還要把向氏古董店的招牌重新扛起來。
為了周轉變現,向家必須先將一些真品賣掉,結清債務,才能再慢慢去收購一些古董買賣,從中獲取價差。
她想,以她在古董監別上的卓越能力,一定能讓向家東山再起。
思忖著,他們已經來到萬寶齋。
萬寶齋位在景安城大街最熱鬧的一段,三間門面的大店舖,朱紅色大門,氣派體面。
費管家說萬寶齋的店東來自淮城,是富可敵國的巨賈,在景安城開業月餘,據說月營收已近兩萬兩銀,財力驚人。
「費管家,咱們先進去打個照面。」說完,她請萬寶齋門口的夥計幫她看著板車,便領著費管家走了進去。
店內人聲鼎沸,各個朝奉櫃檯前都有典當賣物的客人,還有不少客人坐在邊上候著,夥計們正熱絡的端茶送水,又有一些好事好奇的客人湊在櫃檯前欣賞著別人家的物件,順道品頭論足一番。
她不知找誰說話,只得隨便挑了一個櫃檯湊了過去。
櫃檯後方坐著一名年約二十多的年輕朝奉,正拿著一名客人拿來賣的瓷瓶,翻來倒去的端詳著。
監定古瓷器主要從款式、造型、紋飾和胎釉特徵方面下手,根據款式來確定瓷器新舊及真偽,是監別工作中重要的一個環節。
那客人一臉小心翼翼地道:「我這瓷瓶可是大朝康平年間的官窯所出,你給瞧瞧那上面的花鳥字體,可都是少見的精緻呀!」
那年輕朝奉看了看,點點頭道:「確實精緻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