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到公司,待會兒我給你發個地址,晚上八點見。」
董事長過世,蔣默安的防心更重,尤其在方特助發現自己的辦公桌底下被裝了竊聽器之後,牛鬼蛇神啊……有多少人想跳出來作怪呢?在他尚未肅清之前,公司並非絕對安全。
「知道了。」章育襄看一眼靈堂門口,朝蔣默安點點頭,然後往門口走去。「林書記你好……」
會議前十分鐘,蔣默安早已準備妥當,他打開電腦再看一遍,視線在收件匣裡來來回回找過好幾回,並沒有……
已經七天了,楊寧或者期待中的特特都沒有回信,難道這個信箱早已聯絡不上他想聯絡的人?
應該放棄的,但不曉得哪裡來的固執,他還是點下「新增」。
寫好信,關上電腦,他往後仰,讓緊繃的頸椎放鬆,揉揉酸痛的眉心,瞬地,特特的身影從腦海中跳出來——
「我們家寧寧前輩子一定是猴子,我超想拿繩子把她綁在椅子上,逼她把課本吞進去。」
「你真把自己當成寧寧的爸爸?」
「我是啊,那個人沒辦法給她的,我來補,家裡有我這個『男主人』就足夠。」
說這話的時候,特特會不自覺地咬牙切齒,但與其說那是恨,不如說是對父親的過度失望。
曾經護她在掌心的男人,轉個身就不見了,她不想認定是自己不夠好才會被拋棄,就只能怨怪對方。
她常說自己性格扭曲,她說:「愛上我這種女生、很可憐。」然後用力抱緊他,用力說:「我會竭盡全力補償你的可憐。」
她做到了,她在他身邊的每一天,他都飛揚快樂,他第一次承認戀愛對於人類有重大意因為太幸福,所以想緊緊把她捧在手心裡,想控制她、擺佈她、安排她,他計劃了未來的二十年,他的二十年當中,扣除掉最辛苦的前三年,之後的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都有她。
可是那三年,她沒有熬過……
第4章(1)
二0一六年六月十二日
姊妹倆鬧了很多天的彆扭,特特不理人,寧寧也甩臉,家裡氣氛糟透了。
不能怪特特,她實在沒有力氣理人,她得到流感,高燒三天、骨頭痛三天,頭痛三天。但她不能罷工,只能戴著三層口罩,穿防塵衣、戴防塵帽和手套,把自己搞成像高科技工作人員。
她悶得快死掉,還是硬著頭皮,讓蛋糕甜點一批批出貨。
很累、很想直接昏過去,但她不斷告訴自己,再忍忍,感冒很快就會過去,可是到目前為止,病毒好像沒有放過她的跡象。
而對於寧寧唸書這件事,她是真心想放棄了。
不愛念就不念吧,如果媽有本事,就把她叫進花店幫忙,不行的話……再想想其他辦法就是,雖然她真心認為大學文憑是智商的基本保證,但是牛不吃草,她還能給牛插管?
阿疆又派小弟來幫她送蛋糕,他在電話裡重複了十次,「你自己去看醫生,不然等我忙完,我會押著你去住院。」
阿疆越來越囉唆,有頭腦老化的現象,要不怎麼會一句話說上十幾遍都不累?
發冷又發熱,腦袋越來越迷糊,等蛋糕送出門,不去花店幫忙,現在的她有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可以睡覺。
狠狠清下兩杯溫開水,這是她對付感冒的最佳手段,以前很奏效的,但是這一汷好像不管用,真是年紀大,免疫力也下降了。
抱著電腦回到床邊,軟趴趴地窩在床上,特特發現信箱裡面有信,她點開信。
From:蔣默安
Sent:2017/6/12
To:楊寧
致楊寧小姐:
很不幸地,我必須告訴你這個消息,楊董事長在二0一七年六月八日肝癌末期過世了,享年六十一歲,將於六月二十日火化。
我衷心希望你能看見這封信,希望你能與我聯絡,因為直到閉上眼睛那一刻,楊董事長仿然心心唸唸著自己不曾見過面的女兒。
如果你不願意與我用信件聯絡,可以直接聯繫我,我的聯絡方式是……
幾行字像威力強大的原子彈,瞬間轟上她的腦袋,讓她原本就不清醒的腦漿變得更加混濁。
特特還是一樣,從頭到尾讀三遍,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讀,一個句子、一個句子慢慢組合,她必須確定,眼睛看到的,和腦袋裡聯結的意思一樣。
一定是惡作劇!
過去幾天,她不斷對自己洗腦,不斷逼著自己相信,「它」是惡作劇信件。
但即便如此,特特還是無法把它拋到腦後,她老是想著、猜測著、質疑著……
有沒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它不是惡作劇,有沒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蔣默安寫這封信的目的是試探,試探……她有沒有像自己說的那樣幸福快樂?
她想他,非常、非常想……
重複默念著那一行聯絡方式,她有打給他的衝動。
如果是惡作劇,不會留下聯絡方式的,對嗎?如果真是陰錯陽差、時空變易,一年後的信件寄到現在,那麼未來爸爸、媽媽將會死亡,她將要失蹤?
她不知道該相信什麼,只是啊……因為這封信,那些過往的、塵封的片段再度躍入腦海——
不需要插旗子、做記號,不需要特特的高調,所有人都知道,蔣默安正在戀愛中。
因為不跟女生靠近的蔣默安和楊特並肩了、牽手了、餵食了。
而且特特耍高調了,她高調地在他的FB上面寫下——與特特穩定交往中。高調地秀兩人的甜蜜合照,高調地送「愛心甜點」,高調地在別的女生面前對他說「我愛你。」
蔣默安知道星期二下午第一堂、星期四早上第三堂,特特會出現。
原本習慣坐在前面正中間的他會自動挪轉,坐到靠近後門的他方,會自動用目光「清空」旁邊的同學,等著特特在上課中潛入。
特特很辛苦,唸書、打工,假日還要到花店幫忙,她的行程像高階主管,每天排得密密麻麻,於是課與課中間的空堂,成了她栽培愛情的重點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