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你寄來明年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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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頁

 

  扯下棉被,特特坐起身,問:「我希望你提供我的是建議,而不是批評我的性格,可以嗎?要談大道理,你多的是機會和時間,不需要在這個時候講。」

  他沒理會她的怒氣,依舊滔滔不絕地說著,「面對地球毀滅,自卑的人會躲在地下室,或者恣意狂歡、或者恐懼害怕,對於結局,他們只會用等待來迎接。而自信的人會想盡辦法對抗毀滅,相信只要反抗、只要有所作為,就有機會倖存。

  「特特,你為什麼認定蔓姨去上海,是死路一條?

  「如果你夠自信,你會很高興這些匪夷所思的荒謬信件提醒了你,蔓姨會面對什麼危機,想盡辦法防範,傾全力扭轉、改變結局,你之所以苦惱,之所以手足無措,正是因為你的自卑,你不認為自己有能力改變。

  「我但願自己說一些會讓你高興的話,但是,對不起,我無法,我必須說,這六年你白混了。你沒有半點進步,你還是那個自卑自鄙,碰到事情沒想過怎麼解決,只會哭著跑到我面前求援的小女生,楊特特,你已經二十六歲,可是你沒長進,你讓人失望透頂!」

  對,他是在生氣、在遷怒,他明明不希望特特去上海,明明不願意她再跟蔣默安接觸,可是……他必須建議她去!

  為了蔓姨、寧寧,甚至是為她自己。

  他痛恨自己的建議,更痛恨自己不得不做這樣的建議,想到有那個人在的上海……他能夠預見自己即將失敗。

  丟下話,阿疆走出特特的房間。

  她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說不出話來。

  她讓人失望透頂?點點頭,她同意,她一直都是個失敗者,在人生、在愛情、在各方各面,她都是。

  在上海奮鬥的蔣默安很忙,忙到沒有時間給她寫信,擔她每天都寫,一封寫過一封,他總是要累積個六、七封,才給她回信。

  也許是她的信件乏善可陳,也許是她說來說去,交代的都是無聊的生活瑣碎,因此他回的信越來越敷衍。

  她很摳,卻舍下重本給他打電話,然而打了兩次,兩次都草草結束,理由是他正在忙。

  這樣的情況讓她不安,她開始猜忌、懷疑,她開始想像他是不是認識了比她更好的女孩?她是自卑的,別人不瞭解,她也不懂,為什麼蔣默安這種條件的男生會願意和她交往。

  聽說上海的女孩主動且大膽,她們不介意當單身公害,她們說世界沒有破壞不了的婚姻、拆不散的感情,只要男人夠好、值得她們盡心,她們便會手段用盡,把男人留在身邊。

  所以,是這樣的嗎?

  他碰到什麼樣的女生?和他旗鼓相當、能力高強的?顏值一百,體貼溫柔的?聰慧伶俐、對他事業有強力幫助的?

  自卑促使了她的胡思亂想,她的不安表現在字裡行間,剛開始,他還會試著安撫,可是當她的想像力無限制擴大的時候,他無奈寫——如果不放心,你就過來吧,看看我有沒有對不起你。

  他明知道她不可能過去,她要幫忙媽媽、要照顧妹妹,還要打工維持自己的生活,因此這種話不是衷心建議而是挑釁。

  日子在懷疑與爭執中過去,直到她發現那個狂歡的最後一晚,讓「等等」提早報到。

  她猶豫著要不要告訴蔣默安,如果說了,他會怎麼反應?

  是笑著說:「放羊的孩子,謊話講一次別人會信,講兩次,觀眾就會散席。」

  是無奈回答,「我知道你想引起我的注意,但是特特,我真的很忙。」

  是怒極咬牙,「你故意的,故意在這種時候讓我分心。」

  還是隱忍說:「乖,你去把孩子拿掉,我們現在要不起孩子,你有錢嗎?要不要我匯給你。」

  不管是哪個回答,都會讓她很受傷,所以她遲疑著該不該告訴他,或者……隱瞞下來,讓這孩子成為第二個寧寧?

  可是,她才大一,蔣默安要不起「等等」,她哪就要得起?

  正在她左右為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蔣默安的母親找到她打工的地方。

  熱騰騰的咖啡放在桌上,特特惴惴不安。

  她以為蔣默安的家境不好,所以他需要打工、實習,需要獎學金和比賽獎金支持他的生活,所以他對前途、金錢有強烈渴望。

  可是,蔣夫人是個貴婦,遞過來的名片上寫著XX醫院的心臟外科醫生。

  她說:「我先自我介紹,我是默安的母親,蔣民家族是醫生世家,目前家族裡南北各開一家醫院,裡面的醫生有很多是蔣氏子弟,當然,也有人選擇自己創業,因此蔣家的第二代、第三代,林林總總算起來,至少有十幾家診所,這還不包括姻親部分。」

  這麼厲害啊……難怪蔣夫人身上有種高高在上的氣質,難怪她看著自己的眼光中,微微地透露出幾分鄙視。

  這是蔣默安不願意帶她回家的原因?因為他也認為,她的家世遠遠配不上他?

  特特安靜地望著對方,耐心傾聽,卻沒有回答。

  「在我們家族裡面,默安是比較特殊的一個,他從小不喜歡唸書,在這種情況下自然考不上醫學院,不過沒關係,醫院的運作,除了醫生之外,還需要有管理階層,因此,默安到上海去歷練個幾年之後就會回台灣,好好經營醫院。」

  特特還是點頭,儘管她不認為喜歡安排別人的蔣默安,願意被安排。

  見特特沒有被自己的話震住,蔣夫人心中微微不滿,卻還是笑得一派尊貴。

  她說:「默安告訴我,他曾和你同居一陣子,對這件事,我深感抱歉,是我們家默安的不對。」

  深感抱歉?特特不懂,彼此相愛的兩個人同居,有什麼不對?

  她試著壓抑心中焦慮,用最溫和的口氣說:「蔣媽媽對不起,我還要打工,櫃檯有點忙,如果您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蔣夫人皺起眉心,想道:果然是沒有教養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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