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告訴你好朋友不能當情人?女人期待愛情,不就是期待一個依靠,我不能讓你依靠嗎?至於兄弟,對不起,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你說來說去,不過是想掩飾蔣默安一直在你心裡的事實!」
這話,她無從爭辯。
阿疆寧願特特發脾氣,說一堆亂七八糟的話來反駁自己,可是她沉默了……令人難堪的沉默,證明他說的沒錯。
可惡的女人,沒心沒肝沒肺,他對她的好,好到無人能夠理解,可是她卻半點都不感動、感激。
阿疆氣炸了,一把將她拉到機場廁所訓話。
他把她鎖在牆壁和自己腦前的小區塊內,磨著後牙說:「給我一句准話,你會和蔣默安復合嗎?」
「你在開玩笑媽?別忘記他的家世和未婚妻,不,他們應該早就結婚,成立自己的家庭,復合是我想要就能要的嗎?」
六年,就算她再沒長進,也懂得舊事如塵、往事如煙,沒有人會停留在原地等待。
從一開始,她就找錯對象,蔣默安是個高不可攀的男人,不是可以被幻想的。
「意思是,如果他沒有婚姻家庭,你會不顧一切,和他在一起?」
「我沒這樣說。」
「我換個問法,到上海後,如果你遇見蔣默安,你不會讓舊情復燃?你會讓過去徹底過去?」
她怔怔地望住阿疆,片刻後緩緩吐氣,回答說:「對於放手過去,我從來沒有放棄努力,但不管怎樣,阿疆,你都是我的兄弟。」
特特的話把他惹毛了。「去你的狗屁兄弟,你等著,回台灣後,我要押著你去登記結婚。」他說得滿臉忿忿。
特特失笑。「我以為台灣是個民主法治的地方。」
「又怎樣?我有一票兄弟,可以讓我為所欲為。」
「別無理取鬧。」
「放心,我會讓你看凊楚,我是無理取鬧還是認真。」
她不跟他吵了,歎道:「你再不放我出去,我們會趕不上飛機。」
阿疆的嚴肅讓特特暗暗後悔,她不該給他希望,不該錯置友誼,更不該讓自己的依賴成為習慣。
阿疆是對的,她沒有長進,骨子裡仍是那個自鄙自卑的小女生,所以這次她打算自己面對,不管心中有再大的恐懼與危機感,都準備挺胸正面迎上。
可是阿疆還是來了,訂機票、飯店,規划行程,他連兄弟都帶上,他信誓旦旦說:「我怎麼把你們帶去,就怎麼把你們帶回來。」
他總是這樣,作主接手她的困難,讓她不知不覺間依賴。
可是經過這一回,特特明白了,她再不能這樣殘忍的拖著他、拉著他,逼著他陪伴自己在痛苦深淵裡待著,他有權力見識更好的天空與人生。
「蔓姨,董事長就在裡面。」章育襄停下腳步,轉身對她們說。
視線在寧寧身上多停留幾秒,他沒想到董事長在台灣竟然有兩個女兒,恐怕連董事長都沒想過。
是好事!這樣的話,能接受捐肝評估篩檢的人又多一個,他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章育襄觀察力敏銳,在機場接到母女三人時,他就看出來,除了楊特臉上有掩也掩不住的抑鬱外,李蔓君和楊寧都帶著期盼,換言之,她們對董事長並沒有想像中的怨懟?
李蔓君比想像中更美麗,本以為是個其貌不揚的黃臉婆,才會讓董事長見異思遷,沒想到她柳眉大眼,精緻的五官,恬然的氣質,讓人一見便覺得親切歡喜,她客氣良善,對誰都溫聲細語,是個修養相當好的女士。
照理說,沒有人支持協助,一個女人帶大兩個孩子,早該被歲月磨得殘破凋零,可是……光陰優待了她。
江莉雰的五官明麗美艷,董娘的生活讓她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去做整型美容,去運動房健身,她看起來也年輕,只是過度的順從與柔弱,總帶給人一種不真實的違和感。
若拿李蔓君和江莉雰相較,他更願意親近李蔓君。
楊特長相清秀,皮膚白得近乎透明,她的頭髮很長,在背後披洩成飛瀑,巴掌大的臉,一雙眼睛像湖水似地清澈乾淨,但她的眉心始終緊鎖,就像有解也解不開的憂鬱,難得的是一身沉靜恬然的氣度,和李蔓君一模一樣。
以五官來講,楊寧長得更像李蔓君,嘴角微微勾著,像是隨時隨地都在笑似地,她漂亮的身材長相往街上一站,肯定會吸引不少星探,只是眼底的桀驁不馴,看起來就是個不服管教的小屁孩。
從坐上車那刻起,她就不時和姊姊頂嘴,這對姊妹感情不睦嗎?
不過,只要李蔓君輕喊誰的名字,被喊到的那個,就會立刻嗚金收兵,可以見得兩個女孩對於母親有深厚感情。
結論是,李蔓君把女兒教得很好。
在章育襄打量她們時,特特的視線也落在他身上。
她知道章育襄的背景,知道他和蔣默安是「他」一手栽培的人,他看重他們、喜歡他們,並且在未來的一年裡,毫不猶豫地把所有財產轉移到兩人名下,比起在枕邊睡了二十年的江莉雰,「他」更信任他們。
接受托付,蔣默安和章育襄並沒有被龐大的財富迷了眼,他們透過各種管道,努力尋找寧寧。
深吸氣,特特還沒有做足準備,然而寧寧再也等不及,一個用力,推開門走了進去。
李蔓君微微一笑,看了章育襄一眼,他朝她點點頭,做了個請的動作,她也進去了。
只有特特還站在門前猶豫,阿疆看不慣她這樣,手掌往她後背一推,一個踉蹌,她被推進屋裡。
疾病讓楊慕生變得瘦弱而憔悴,躺在病床上的他,老得很可憐,她找不到記憶中的意氣風發,只看到猶如風中殘燭的老人,張著無神的雙眼,哀傷地看著她們。
背叛他的小三,養大別人的小孩,疾病纏身……惡人自有惡人治,特特應該感到痛快的,但是,她連想扯扯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都辦不到。
她無法開心、無法得意,更扯的是,她竟然覺得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