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到小羊羊,月姐兒真的困了,在夢裡數羊,很快就睡著了,她眼皮一直往下掉,一直往下掉……
「來,妹妹,哥哥帶你去睡覺。」怕妹妹被人搶走的霜明趕緊過來牽妹妹的手,陪她慢慢走向床。
「呢,謝謝鍋鍋。」她好睏了,要睡覺。
「不客氣。」小胳膊、小細腿的奮力地將妹妹推上石床,擔心他把人擇著了的蕭景峰看得心口七下八上。
先上床的霜真把被子拉開一角,眼睛已經睜不開的月姐兒鑽進去,頭一沾枕,被子一蓋,酣然入眠。
她是標準的一秒睡,小孩子的通病,前一秒還嘻嘻哈哈的玩湯匙,再一看,沒聲音了,低垂著頭,已然入睡。
「我自己的女兒我還不能認……」蕭景峰說得委屈,化悲憤為食量的大口鏟飯吃。
「認了之後呢?你要帶她走嗎?」他在興頭上,想得不夠周全,女兒當然能認,但然後呢?
「我……」他忽地梗住,無話可說。
他自個兒就住衛所營區裡,雖說有個獨立的小院,但是住上一家人太逼仄了,還不如這山裡石屋。
「你是隨軍隊調防的,今日在三河衛所,誰知明日又要調派到哪個犄角疙瘩,你自己都不安定,又怎麼能給孩子一個安穩的家,女兒還小,不能跟著你東漂西流的遷徙。」當兵的就是這點不好,銀子少,風險大,居無定所。
「我可以買個宅子安置你們,我一得空就回來看你們……」他提出辦法。
「你是指三年五載,還是十年回來一次,如果你被調到邊關呢?以你的官職只怕要在那邊安家了。」有的將領一輩子也回不來,埋骨異鄉,若無異心,邊關守將少有調動。
他一僵,一口飯含著幾乎要吞不下。「最近在議和了,不打仗,若一、兩年內邊關戰火未起,我們這些被徵調的民夫就會卸甲歸田,各自回到原籍地重操舊業。」
「可你自個兒也說過並不確定,也許會有突發變故,若是議和破局呢?眼前的平和便是假象,很快烽火又要再起。」人的眼光要看遠,不能局限在別人願意讓他看的這一塊。
「景娘,你想太多了,陳將軍已做好萬全準備,不打則已,一打便要他們退無可退。」直搗黃龍。
「好吧!那你銀子打哪來?我前些日子去縣裡問過了,二進院子帶水井的最起碼要一百五十兩,三進院子約兩百兩,你手頭上有多少銀兩?」不是她要打擊他,這是現實問題。
「有十……十五兩。」他支支吾吾的,面皮漲紅。
在臥龍村,十五兩夠一家五口用上兩年了,但在楊柳縣,二進院子一年的租金是十二兩,這還不包括日常的開銷。
聽到十五兩,李景兒都要歎息了,想也知道他的銀子去了哪裡。「你一個月的軍餉有多少?」
「十兩。」他認為很多了。
「所以你要不吃不喝存上兩年才能買上一間像樣的宅子,期間不能生病,不能請客,不能有額外的支出,否則你仍然買不起。」她一一細數,切斷他不切實際的想法。
第七章 引郎入室(2)
「景娘,我們可以買小一點的……」他小聲的說著,唯恐讓人知曉他沒出息的樣子。
「再小你也買不起,老家那邊你不用寄銀子回去嗎?」知道他沒死,鐵定每個月等著他供養。
「這……」他一怔。
「你要是敢不給銀子,你爹娘就會千里迢迢來要錢,這話你信不信?」人一橫,什麼也不怕。
「信。」他爹娘就是這種人,要銀子不要臉。
「何況住了你的宅子我成了什麼人?那是外室,比妾的身份壞低,你這是在折辱我。」男人總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沒想過禮法和外界的看法,以為船到橋頭自然直。
「景娘,你是我的妻子,糟糠之妻不下堂,我這一世絕不負你。」蕭景峰臉色嚴肅的捉住她的手。
「放手,孩子在看著。」她要抽手,卻被緊捉著不放。
「不放,孩子們睡了,今天我們把話說清楚了,除非我死,否則你只能是我的妻子,即使再娶你一回也無妨。」他下定決心與她執手白首,不負心,不薄倖,比翼雙飛。
「你要再娶我一次?」這人是傻了嗎?好馬不吃回頭草,好夫不娶二嫁妻,他還想娶和離的妻子?
他點頭,「是。」
「你腦袋壞了吧?」專幹傻事。
蕭景峰輕輕一扯,將她扯到身前。「我會對你好的,景娘,你相信我,只要我活著的一天,就不會讓你受委屈。」
「但你很窮。」他比她還窮。
不怒,他反而頭一點,「我會努力建功,爭取上頭的賞識,等我當上二品大官就有錢了。」
這話一出,李景兒都氣笑了。「等你等到猴年馬月呀!我還不如自己掙錢,一隻活蜈蚣一百個銅板,十隻活娛蚣便一兩,我十天一百隻進帳十兩,一個月就有三十兩,我嫁你幹麼?」
他正色道:「景娘,捉毒蟲太危險了,你不要冒險。」
「蕭景峰,我告訴你賺錢的法子如何?」維對是無本生意,而且是僅此一家,正經生意人搶不了。
「什麼法子?」他願聞其詳。
「賺死人錢。」
「賺死人錢?!」他大驚。
「打仗不死人嗎?你們最後總要清理戰場吧!自己人就算了,若是敵軍,我們搜刮一些戰利品有什麼不對,那是我們該得的,人死了還留著銀子做什麼,連盔甲、戰袍、鞋子、身上的飾物都能摘下來賣……」
蕭景峰越聽越入迷,他發現自己居然在考慮。
「你胸前的傷口是怎麼回事?」李景兒近看才發覺他靠近心口的位置,有一道十字劃開的傷疤。
可以想像當時的情形有多凶險。
蕭景峰撫向凹凸不平的疤痕,神情異常平靜。「我是陳戎將軍的親信,跟隨他左右,當時一支箭射向將軍後背,身為親信的我義無反顧,而這支射入我左胸的箭,連軍醫都搖頭說沒救了,不久後便傳出我的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