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有錢,溫千染又動了買山的念頭,那年已考上進士、在外走動的溫浩培認識不少人,由他牽線買下兩座荒山。
第三年開春,不用她動手,已進入軍營鍛煉的左晉元帶了一群兵來替她開荒,軍人的體力好,耐操耐摔不怕吃苦,又有一把力氣,不到半個月兩座山都開墾完了,整隊回營,她向她祖父借了五千兩買下兩萬棵茶樹苗,在三月裡全部種下。
同年秋天,果樹結果了,因為是頭一年,果子不多,甜度不高,因此她把一部分製成果脯,一部分釀酒,留給自家用,可是果酒太好喝了,比現有的水酒滋味更醇厚,一喝就上癮的溫家人忍不住炫耀,當成節禮分送親朋好友,結果喝過果酒的人就饞上了,紛紛厚著臉皮上門索討。
溫千染一瞧哭笑不得,她真的不是釀酒來賣的,而是果子品相太差賣不出去,為了避免浪費,她才這麼做,只好忍痛暫時把生意往外推,但也想著,到了明年果子又成熟了,她就能再釀一批,葡萄酒、櫻桃酒、石榴酒等對女子較好,她打算多釀一些,其餘若賣價不錯就全賣了。
只是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討酒的人太多了,連宮裡的皇上也派人來取——真是直接拿走,沒給銀子,而嬪妃們也有意無意的暗示要送禮,溫府的酒根本不夠人拿,她屋裡的十壇櫻桃酒還是她事先藏下的,要不然恐怕會被搬空。
這一年,是很熱鬧的一年,溫府像被人逼債似的允諾隔年一定再釀酒,而且人人有份,這才把堵門的人送走。
同時,溫千染又買了一塊地,她種梅,因為她想念前一世的酒梅、脆梅、紫蘇梅、甜菊梅,長了三歲,吃貨的本性還是不改,身上的肉只多不少,更顯圓潤。
第四年,豐收年,地裡的作物和荷塘都有驚人的收穫,溫千染賺來的錢還了向祖父借的五千兩還有剩餘。
第五年,也就是今年,溫千染十歲了,她的身子像柳條兒抽芽般的往上竄升,嬰兒肥還在但明顯瘦多了,一節一節的肥藕臂褪去顫抖的肥肉,顯得嫩軟滑膩,白皙纖細。
這一年,溫浩培已在國子監當正六品的司業,娶妻楊氏,已生一子。
而溫浩斐陞官了,由六品寺丞升上從四品的大理寺少卿,當年有孕在身的沈芸娘又生了一個兒子,溫千染還是府裡唯一的嫡女,沒人爭寵,不過這兩年沈芸娘因為兒女爭氣、丈夫陞官,她在府裡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語,沒人再敢說三房窮酸。
早年種下的茶樹也能采收了,溫千染將山圍起來弄成茶園,又蓋了制茶的茶莊,請了兩名南方的師傅制茶。
今日她為了茶葉的殺青、炒制、烘焙而上了茶山。有了第一座莊子的她開始常常出門,起初是三、五個月才出門一趟,後來是兩、三個月,最近兩年是一個月出去好幾回,忙得時候幾乎連著數日往外跑,溫家人的不放心隨著她的外出次數逐漸放鬆,也不再時時刻刻的盯著,擔心這塊肥肉被人叼去。
但在她出門不久,一個會改變她平靜生活的人就到來了——
「常嬤嬤,還沒到嗎?」蘇晚蓁輕柔的嗓音嬌嬌弱弱的,像那風中的柳絮,彷彿風一吹就會散去。
「快到了,姑娘,進了城門再走一刻就到了。」常嬤嬤生了張瘦長臉,顯得有些刻薄,一雙老鼠眼總是東瞄西瞟。
「常嬤嬤,我很害怕。」蘇晚蓁怯生生的說著,她看來十一、二歲的年紀,臉色泛白的依偎在奶大她的奶娘身邊,但是她眼角微微往上勾的狐狸眼閃過一絲與她年齡不合的銳利,看似深沉而老練。
「別怕別怕,老奴護著你,大小姐是好人,她一定會收留我們。」大戶人家都怕丟臉,她無賴一點不就留下了。
蘇晚蓁捂著臉輕泣,「常嬤嬤,我要是沒你該怎麼辦,我一個人肯定活不下去,嗚嗚……」
「胡說什麼,我的姑娘,老奴會一直陪著你,趕都趕不走。」常嬤嬤拍著少女的背,輕聲的哄著,卻沒看見少女暗下的眼神。
一直陪著她?
哼!老賊婆倒是想得美,這一次她絕對不會讓她再壞她的好事,讓老賊婆的女兒和她爭寵,害得她備受丈夫冷落,孤獨寂寞地在後院中過完一生。
誰對不起她,她都要一一討回來!進溫府,是她改變命運的第一步,她要好好利用這家人的善良,造就她日後的無上榮光。
等她在溫府站穩腳步後,常嬤嬤便沒有存在的必要,她的下場只有——死。
穿著半新不舊衣裙的蘇晚蓁背靠馬車車壁,把膝蓋蜷縮起來,像是一名不安的孩子,需要很多的保護,但事實上她時時警戒,觀察四周的動靜,她是伺機而動的野獸,等著一躍而起撲殺獵物。
「可是姨祖母從沒見過我,她會不會不肯認我把我趕出去?」她面露惶色,聲音生怯。
常嬤嬤目光一閃,握住她的手。「不會的,姑娘多心了,你和小姐年輕的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大小姐肯定一眼就能認出你來,姑娘盡可放寬心,不用再愁鎖眉頭。」
「真的嗎?我長得像祖母?」她眼中流露出一絲懷念,在蘇家,除了她娘外,唯一關心她、在乎她死活的便是纏綿病榻的祖母,她自個兒的親哥哥還想把她賣掉。
「嗯!像極了,連凡事不與人爭強的性子也像,所以小姐才特別疼你。」一提到老夫人,常嬤嬤輕拭眼角。
蘇老夫人是個多病的人,早就被大夫判定拖不過年關,果不其然,在臘月二十七日寅時三刻溘然病逝,卒年四十九歲,三子二女俱在前相送。
可五個兒女送終不表示孝順,而是急著爭產,蘇老夫人生前手邊攢了不少私產,有銀子,有鋪子,有幾百畝的土地和三座莊子,以及她年輕時溫老夫人送她的首飾,每一件都十分值錢,他們早早就在屋子外頭等候,等蘇老夫人一斷氣就趕緊分產,誰都不想落於人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