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蓁聞言面容一僵,笑得艱澀,「我哪會學人嚼舌,這幾日我一直陪著姨祖母,她嘴裡說得最多的人便是千染表妹,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祖母寵我嘛!不掛在嘴邊叨念著她就心驚,蘇老夫人對你也是一樣吧?自家的孩子寵上天,再無法無天也當成孩子的打鬧。」
蘇晚蓁就省省勁吧!她的祖母她會不清楚,光是幾日的陪伴就能搶過對親孫女的寵愛?在她面前炫耀著實可笑。
提到蘇老夫人,蘇晚蓁有如風雨摧打下的小白花,身子不支的搖晃了一下,好像她十分悲痛又哀感,不捨親人的辭世。
「祖母對我也是關懷備至,不忍打罵的呵寵,只是……」
在一般情況下,會有人同情的問一聲只是什麼,她才好委婉的訴說令人心疼的過往,半是遮掩半是難堪地透露後娘不是好人,黑心爛腸。
可這回沒人接口,溫千句是不懂,左晉元是不理,溫千染則硬是不配合她演下去,她一有所停頓,溫千染便語聲輕柔的側過頭吩咐上茶,無視她的淚光閃閃。
「夏露,我的花茶呢?還有左哥哥的雲霧茶,小包子的桂花釀,啊!給蘇家表姊上杯玫瑰香露吧!」
玫瑰香露是用曬乾的玫瑰花瓣和炒熟磨細的薏仁粉沖泡而成,裡面加了幾匙奶,一些糖,綿綿細細,養顏美容。若再撒上細末茶葉,以及撕成碎片的現摘玫瑰,風味更佳,微苦,卻又苦中帶甘,茶葉末會清除口腔異味,只留下淡淡的玫瑰清香香令人心時曠神怡,這是溫千染特製的飲品。
「千染表妹,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到溫府來嗎?」蘇晚蓁不甘心,別人不想聽她越要說。
溫千染笑臉無邪地說,「我又不是不識相的人,幹麼一再提起你的傷心事?你放寬心要學我們家的人,深信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遇到難事一起承擔,同心協力,再大的風雨也只會化作湖中的漣漪,無法讓船翻覆,終究會歸於平靜。」
在溫府,除了二房的烏氏為人尖酸刻薄,愛計較得失外,其餘幾房人都相處和睦,非常團結,他們彼此間也許會有小打小鬧,但對外態度卻是一致的,可見其端正家風。
「那是你沒經歷過我遭遇的事才能說得雲淡風輕,你有疼愛你的爹娘,爭氣上進的哥哥,祖父又是皇上近臣,不像我爹和兄長……唉,不提也罷,有後娘就有後爹,我沒被弄死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蘇晚蓁邊說邊往左晉元看去,想著悲涼的身世必能勾起他的憐憫,可是左晉元低頭剝著蒸熟的栗子,吹涼了送到小未婚妻嘴邊,眉開眼笑的餵食,顯然充耳不聞。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不同的際遇,爹娘靠不住就靠自己,你羨慕我有好爹好娘好家世,別人又何嘗不羨慕你衣食無缺,有人可投靠。蘇家表姊看過農家的孩子嗎?他們身上穿的是有補丁的衣服,吃的是粗糧,從早忙到晚只為了吃一頓飽飯,若是有個天災,一年的辛苦就都化為烏有,蘇家表姊,什麼叫人在福中不知福知道嗎?比起他們,你的苦顯得微不足道,再者,你嘴裡說不提也罷,卻又隨口說出有後娘就有後爹這種話,子不言父過,你過了。」
溫千染不同意「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這包話,父母也會做出錯事,做出為人所不能容之事,但身為子女的再不齒也不能加以宣揚,踩著父母的錯來展現自己的無辜,進而博取同情。
尤其是像蘇晚蓁這樣,嘴上說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更讓人覺得她虛偽。
像是被搧了一巴掌,蘇晚蓁臉上又紅又白,惱羞成怒地道:「我……我只是委屈,不吐不快。」
「弄死子女這種罪名太大,有幾分真憑實據說幾分話,總不能誇大其詞、妄加罪名,你的一時痛快會給蘇家抹黑。」
溫千染說著不禁深思起來,在這個時代,個人和家族是分不開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除非蘇晚蓁準備捨棄家族,另有圖謀,否則不應該會說出這麼重的話。
「千染表妹,你是不是討厭我?我只是一時口誤……」她眼眶忽地泛紅,眼眸閃著叫人看了不捨的淚光,心裡卻是暗恨,又困惑不解,一個十歲的女娃,為何言詞如此犀利?她當真聰明至極?
溫千染張口咬了一口栗子,又喝了口菊花茶,直接的說:「說不上討厭,只是不喜歡別人自以為聰明,把其它人當傻子看待,以為用些話語就能騙取同情,在我們溫家,沒幾個蠢的人,蘇家表姊好自為之。」
她話到此,已有送客的意思,可是好不容易混進暮色居的蘇晚蓁哪肯離去,裝作聽不懂她的暗示,又跟丫鬟要了一杯玫瑰花露,坐得離左晉元甚近。
「世子不說句公道話嗎?我不過是個身世飄零的可憐女子,只求一處棲身地而已,表妹何苦要趕盡殺絕,對我多有誤解?若非真走投無路,我也不想讓人知曉我有一對視兒女為魚肉的狠心爹娘。」蘇晚蓁說著說著便淚水輕滴,一臉無助又強作堅強的神情。
然而左晉元絲毫不受動搖,臉色一冷,心中充滿不耐。
「我不是世子,你要我說幾遍,還有你的事與我何干,我們素不相識!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呀!在染染面前裝模作樣,你不知道她是世上最聰明的人嗎?」這女人該去看太大,病得不輕。
「世……左少爺,你怎麼能羞辱人,你是正直之人,我才對你說道說道……」蘇晚蓁的面容掠過一抹驚慌,淚水含在眼中,流不出來了。
她又忘了左晉元是在幾年後當上世子的,也不知道會不會讓人起疑心。
看起戲來的溫千染沒有漏看她神色的變化,瞇起眼睛插口道:「我也覺得蘇家表姊這話說得很奇怪,難道你知道左三哥日後會成為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