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風舟同灰衣中年人點點頭,伸手推門走了進去。
灰衣人立刻跟了進去,兩個護衛直接把守在門口。
屋子裡早就燃好了香餅,兩個藍衣小童麻利的上了茶水點心,之後便退了出去。
隋風舟喝了一口茶,這才問道:「江先生,一切可還順利?」
「主上放心,一切順利。」
中年人跪地行禮,恭敬又謙卑。
「起來吧,江先生,我說過,你不是我隋家奴僕,待得大事有成,你自去考取功名,說不得明年朝堂又多一員能吏。」
江先生聞言卻是苦笑,「主上說笑了,屬下早就對科考不抱任何希望,若不是當初鬼迷心竅,也不會鬧得家破人亡,還要謝過主上援手,救命之恩,屬下無以為報,只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隋風舟擺豐,「舊事不提,這事了了,你不如娶妻成家,過不了幾年也是子孫繞膝。」說罷,他不等江先生再開口,又道:「所有糧食都入庫了嗎?可有安排妥當?」
「回主上,都安排妥當了,一粒糧食都不曾漏在外邊,若是主上沒有吩咐,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三州六府裡還存了這麼多糧食。」
「好,準備了三年,馬上就要用得上了。」
窗外已經徹底暗下來的夜色,如同研磨濃重的墨汁,但一顆星星不知道從哪片雲層後露了出來,閃閃爍爍,一如某個姑娘靈動的雙眼……
天下同夜色,星光照離人。
塞安縣城南的院子裡,任瑤瑤也是剛剛吃過晚飯,一邊監督輝哥兒背書,一邊教授任月月寫字,偶爾忙裡偷閒,便開窗望向夜空。
想起隋風舟這一走也是大半個月了,許是他日日出現在燒餅攤子旁,已經成了習慣,不說她這些時日心裡空落落的,就是任月月和輝哥兒也會不時問一句,「隋大哥什麼時候回來?」
孩子盼的不過是隋風舟每次帶來的點心小食,而她盼的卻是……
任瑤瑤紅了臉,抬手趕緊關窗。春日早就過去了,無端發什麼花癡,家裡尚且剛剛脫離衣食無著的慘況,更加努力賺銀子尚且還來不及,怎麼就分心想起這樣的羞事了。
「姊,你怎麼了?娘說這院子是人家的,不好打破東西啊。」
「對啊,姊都要把窗子扯下來了。」
任月月和輝哥兒耐不住寫字背書的枯燥,見到姊姊摔了窗子,趕緊藉機開口說話。
不必說,兩人一人得了姊姊一個栗爆,「趕緊寫字讀書,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偷懶!」
任瑤瑤有些做壞事被抓包的心虛,又道:「再說不過就是一扇破窗子罷了,以後這院子咱們家買下來,都要換新的!」
「什麼,姊,你要買這個院子?」
「這院子以後就縣咱們家的了,真的嗎?」
輝哥兒和任月月聽到姊姊這話,哪裡還坐得住,一人抱住姊姊的一條胳膊搖個不停。
這兩孩子自從出生就住在牛棚,之後分家又住豬圈和村口的草棚,可謂是根本沒體會過住在自家院子是什麼感受,這些時日搬來這裡,他們幾乎歡喜瘋了,每日早起掃院子擦抹門窗,根本都不必父母差使,這會兒聽見姊姊說要把院子買下來,那股歡喜簡直都說不出來。
任瑤瑤心疼他們,伸手拍拍他們的小腦袋,這才點頭,「是啊,這院子的主人要搬去南邊同兒女團聚,院子要找賣家呢,我正想跟爹娘商量把院子買下來。」
「哎呀,太好了,我們有自己的家了!」
任月月蹦跳著就去喊了院子裡清洗盆碗的爹娘,一家五口聚在燭火下,很是有些認真又興奮的看著任瑤瑤。
任瑤瑤放下手裡的帳冊,親手給爹娘倒了茶水,這才說道:「娘,今日您們不在攤子上的時候,房東王大爺正巧過去了,他說,最近打算去南邊同兒子一起過活,這院子就打算賣掉。我琢磨著,咱們住這裡已經習慣了,而且離輝哥兒讀書的學堂也近,不如索性就買下來,你們覺得如何?」
「買下來當然好,」劉氏搓著手,眼裡三分歡喜七分擔憂,「但是,這院子要多少銀子,怕是很貴吧?」
任大山倒是沒有說話,自從閨女大病一場接管家裡的大權開始,他就極甘心的交出了一家之主的地位,搬來城裡後就更是如此了。
在他看來,走到如今,只要一家人平安喜樂就好,更何況閨女真是個有能耐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他自然是萬事都好。
任瑤瑤晃晃手裡的帳冊,笑道:「這些時日,攤子上的生意雖然淡了些,但是紅白喜事訂燒餅的卻多了,帳上已經有四十兩銀子,王大叔要三十五兩,足夠用了。」
「那……就買!」劉氏掃了一眼兒女和丈夫,一把拍向桌子,「咱們以後就在城裡安家,再也不回任家村了。」
「哦,我們有家了,我們有家了!」
任月月和輝哥兒立刻歡呼起來,興奮的滿屋子跑個不停,惹得劉氏笑罵他們別碰倒了臉盆架子和桌椅。
任瑤瑤笑咪咪喝了一口茶水,第一次品出了那苦澀後的淺淺餘香。這就是生活的滋味吧,苦盡甘來……
第十一章 獅子大開口(2)
王大爺許是多年未見兒孫,很是惦記,第二日接了消息就催著任家去府衙辦理文書,交銀錢。
任瑤瑤同任大山一起,拿了家裡所有存銀,最後換了一張薄薄的房契回來,但那份心情卻是沉甸甸的。
再次踏進家裡,劉氏已經把院子徹底拾掇了一遍,連青石地板都用水刷洗得像鏡子一樣。
一家人都是好久沒有說話,抱在一起抹了眼淚。
這個半舊院子,從此就是一家五口真正的家了,不是任家老宅的牛棚,不是二奶奶家的豬圈,也不是村口的草棚,不是祠堂的廂房,是他們可以隨意跑跳,隨意吵鬧,隨意生活的地方。
晚上,任瑤瑤親自下廚,劉氏打下手,做了滿滿一桌子好菜。
任大山倒了兩碗酒,端起來敬了跟著他受苦受累多少年的劉氏,直接把劉氏哭成了淚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