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家血脈異於常人,但凡隋家子弟都是天生神力,不說父親忠義侯,殺遍大越邊疆無敵手,就是家中幼弟八歲時也能拎著石鎖當沙包耍弄。
所以,他這個打娘胎出來就體弱的長子便成了「廢物」。
即便過了多少年,他依舊記得幼時初次練武,百般努力卻不曾搬動石鎖分毫的窘迫,還有父親眼裡的失望,眾人的憐憫,後母的嘲諷歡喜……
偏偏滿府的武將,還有對兒子寄予厚望的父親,沒有一個人想起把他當平常孩子一般慢慢培養,而他自己即便好強立志,文名滿京城,卻也蠢笨得不知循序漸進的道理,如今還要從一個農家姑娘的嘴裡聽得,這才幡然醒牾。
過去的二十年,實在浪費得有些可悲可笑。
若是他早早明白這個道理,若是有人早早指點他幾句,他如今會不會就是另一番樣子?
他不奢望繼承忠義侯府的爵位和榮耀,他只想像平常男子一般走路騎馬,甚至拉弓射箭!
「哈哈,可笑,可笑!」
周福坐在車轅上,小心翬翼地側耳偷聽車裡的動靜。他實在害怕自家少爺懊惱的昏厥過去,畢竟這麼多年他身上承載太多遺憾和苦楚,如今突然發現一切竟是如此簡單,讓人真是不知怪誰才好。
「福叔,在桃林周邊鋪條青磚路,再……尋幾條繩子。」
「是,是!」周福冷不防聽到主子吩咐,嚇了一跳,趕緊應了下來。
第七章 一日為師,終生為「娘」?!(1)
日昇月落,春去夏來,樹上的知了好似突然間就活躍得讓人惱怒,但凡太陽升起,它們就拚命叫喊起來,真是不怕喉嚨痛。
任瑤瑤的那缸寶貝大醬,也好似被知了催得提早發酵好了。
一個多月來,任家的烤餅生意不但沒有因為天熱少了進頂,反倒越來越紅火,甚至有別處的客人,聞名特地來吃個新鮮。
這般相比之下,配了烤餅的鹹豆花就實在太過普通了。
正好家裡也攢了有三五兩銀子,任瑤瑤昨日就釆買了一些木耳、黃花菜、豬肉、大骨,甚至還買到了干紅辣椒,不知道哪個海商從外邊某處帶來,任瑤瑤偶然看到,花了足足一兩銀子買回來。
她倒是歡喜瘋了,卻把劉氏心疼得差點捶胸頓足。
所以,今日任瑤瑤是打定主意要好好露一手,省得娘親總是一見她就要藏錢匣子。
許是豬骨被屠夫剔得太乾淨,平日裡無人間律,任瑤瑤只花了五文錢就買了十根棒骨,洗淨焯水再重新扔進大鍋,於是就得了一鍋奶白色的大骨湯,眼見大骨湯上飄浮的油花兒,若不是急著去出攤,劉氏怕是還要好好問問,是不是閨女偷偷往裡頭倒花生油了。
黃花菜、干木耳泡發之後洗淨,切成小丁,兩斤豬肉剁碎,一半下油鍋炒得變色,撒上蔥薑末、花椒粉、醬油和鹽,加大骨湯燒沸,最後熬得香濃黏稠。
另外一半肉末就加了新鮮出缸的大醬,炒得鹹香誘人。
至於紅辣椒,金黃色的籽挑出來留著種在園子裡,其餘切碎分三次淺上熱油,瞬間盈滿整個屋子的香辣之氣嗆得任月月和輝哥兒打著噴嚏跑了出去。
姊弟三個抱著大小罈子趕到市集的時候,日頭正好升到頭頂。
恰逢又是書院休沐的日子,被書院大灶折磨了十日的書生們,紛紛結伴出來尋些好吃食。
任瑤瑤來不及同爹娘解釋,放下罈子就高聲吆喝起來。
「都來瞧,都來看啊,這裡有大越最好吃的花生醬烤餅,還有新鮮口味的肉醬豆花和香辣豆花賣啊,不好吃不要錢啊!」
世人從來都是喜好看熱鬧的,特別是嘴裡都能淡出鳥的書生們,他們家裡都能出得起一月二兩銀子的束修,自然也不差那麼十幾文飯錢。
於是,眼見就有那麼七八人結伴尋了過來。
紅彤彤的辣油實在有些讓人不敢入口,倒是肉醬香噴噴聞著就覺得不錯,不必說,幾乎是所有人都一邊倒的選了肉醬豆花。
任瑤瑤也不著急,麻利的盛出新滷汁,勾兌了幾碗豆花,撒了芫荽末,還加了大大一勺肉醬,哄得幾位書生都很是滿意。
「這攤主倒是實在,這勺肉末足夠咱們大灶師傅分成三人份了。」
「可不是,若不是大灶師傅是胡先生的妻弟,我都想把碗扣他臉上,那飯菜也是給人吃的嗎?怕是餵豬都不吃。」
「哈哈,吳兄,你這麼說,豈不是我們連豬都不如了。」
書生們說笑間,抬手拿了勺子舀起豆花送到嘴裡。
這一吃各個都驚喜的嗔了起來,「哎呀,我還以為攤主喊得熱鬧,不過是騙人上門,沒想到這豆花當真是好吃啊!」
「對啊,這鹵子比鹽水可是好吃太多了!」
「還有這肉末加了什麼?真是好吃啊!」
早就等在一旁的任瑤瑤偷偷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接著端了一碟辣油上前,「各位公子嘗嘗我家的辣油,味道可能有些嗆,但各位吃得好,許是從此就離不開這味道了。」
「咦,姑娘口氣可是不小啊。」一個胖書生很有些不服氣,抬手撥了半碟子辣椒油放進碗裡,沒想到只吃了一口,他就如同被激怒的鬥牛,紅了臉,瞪著眼,腦門上的汗珠子眼見就冒了出來。
有同伴還以為他中了毒,跳起來就要找任瑤瑤算帳,不想那胖書生卻是大喊一聲,「爽,真是太痛快了!」
眾人傻呆呆望著他喊完就繼續大口往嘴裡送豆花,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任家的肉醬豆花和辣油豆花一炮而紅!紅得出乎任瑤瑤意料之外,最後的兩碗豆花甚至被聞訊趕來的幾個書生抬到了一百文,高價買走吃進了肚子。
那個火爆的架式,一度嚇得劉氏和任大山以為閨女在豆花裡加了什麼秘藥。
後來還是抓過閨問個底朝天,又舀了肉醬和辣油嘗了,這才勉強放了心,轉而歡天喜地的去數銅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