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一出,卓義大叔趕忙重咳。
安姑姑卻罵:「咳啥咳?我說錯了嗎?還是我說得太對,聽不得真話?哼,那我還偏要說了!乘清閣閣主把柳家的『第一才女』和歐陽家的『第一美人』都擄了去,三邊人馬都快打起來,始作俑者就在眼前,武林盟若為了什麼狗屁的武林正義,想抓小賢兒逼那個乘清公子交人,我第一個不答應!感情這檔子事,誰對誰錯誰說得清?武林盟跟著哪門子渾水啊!」
週遭,一片靜。
但惠羽賢想,在場那麼多人,哪可能真安靜?
是她神思頓凝、耳鼓發懵了吧?
什麼聲音都進不了腦子,丁點聲響都聽不見了。
他把「第一才女」和「第二美人」都擄了去,是嗎?
這行徑跟當日她在江上所遇的採花淫魔有何不同?
這位閣主大人究竟還是不是她所熟悉的、心心唸唸的那一個?
一場「對峙」,武林盟的眾人被安姑姑一番太過直白的話說得動手也不是、不動手也不是,尷尬僵持。
而乘清閣眾好手們反正是將人護到底。
在他們眼中,惠羽賢老早是自己人,即便自己人「踏多條船」、「拈花惹草」到讓閣主發了瘋,那也是自己人,不問對錯,對外一律護短。
解鈴還須繫鈴人。武林盟知道,乘清閣知道,惠羽賢自己亦知。
最後卓義大叔的人馬仍是讓出一條道來,且還隨在乘清閣馬隊後頭,一起將她這個「繫鈴人」送至乘清閣位在西疆的別業。
惠羽賢想像過許多種場景。
許多種她與閣主大人重逢再見時,該會如何又如何的場景。
但任她如何天馬行空,也絕想不到會是眼前這般場景——
別業寬敞的迎客廳裡,地上鋪著夏毯,凌淵然與兩名女子一同席地面坐,三人坐得甚近,他只需展臂就能左擁右抱。
他的一件處袍披在右側那名女子肩上。
惠羽賢定睛去看,認出那女子是當初在蓬船裡撥琴求援的那一位。按大夥兒所說的推敲,應是「江湖第一才女」柳家小姐柳知靜。
而坐在他左側的,是後來才被淫賊劫來的勁裝姑娘,如此看來,那便是「江湖第一美人」歐陽家的小姐歐陽玥。
此時「第一美人」正癡癡瞅著他笑,嬌聲道:「我也冷啊。」
聽到此話,「第一才女」柳知靜立時揪緊男子外袍,怕誰來奪似,一邊還微傾身子往凌淵然身側傾靠過去,有意無意般投懷送抱。
男人冷若冰霜卻俊美無儔的面龐無絲毫動靜,僅淡淡問歐陽玥。「你冷?那她也為你披上袍子了?可你們不是說,她包袱裡僅帶一件外袍,哪來第二件為你披上?」
歐陽玥嬌嬌笑著。「你啊,怎忘了呢?你後來脫下身上的袍子給了我啊。」
「是嗎?」
「是的是的。」歐陽玥紅著嬌顏點頭如搗蒜。「你脫衣時還手忙腳亂呢,嘻嘻,對付笑笑生那惡賊時是那樣明快利落,脫個外袍卻脫得那般凌亂,把掛在脖子上的羊脂白玉都給拽掉了,玉好生可愛,圓潤潤的半邊月兒,還是我給你拾起的呢……啊!」她的一隻秀腕忽被男人的鐵指緊扣。
一旁的柳知靜突然扯他衣袖,欲博取注意般細聲急道——
「我也幫公子拾東西的,我也有啊……那根洞簫,公子在江邊吹簫,才令我拔琴求救,那根金絲竹製成的洞簫落在江邊草地上了……公子為救人,情急之下把那般金貴之物拋在地上,我見著很是心疼啊,是我拾起給你的……啊!」她的一隻皓腕一樣落進男人五指中。
該是相當疼痛的,兩女疼到精緻五官不自覺扭曲,仰望閣主大人的眸光依然帶著癡迷,嘴角甚至還翹起。
採花淫魔將兩女劫了去,那是要強迫姑娘家屈從。
堂堂乘清閣閣主把兩女擄了來,不僅強迫姑娘家,還要人家心甘情願受著。
隨凌氏老祖宗習了幻宗之術,雖僅是幻宗入門,但惠羽賢若再看不出閣主大人使的是什麼招,那當真對不住三位者祖宗的親傳。
他這是以氣入魂,似操作亦似誘引,讓兩女的神識回溯到他欲探知的某一段時候,再以言語穿插誘導,令對方乖乖吐露。
「凌淵然!」她沉聲一喝,青白臉色此刻更是白慘慘。
惠羽賢敢用項上人頭作賭,賭他老早就聽到動靜,察覺到她的到來,他卻依舊從容不迫地想從兩名姑娘口中逼問出什麼。
人來了他無所謂,誰來了他都不驚,一副「即便綠柳山莊、金刀歐陽家與武林盟全趕來,他眉照樣抬都不會抬」的姿態,非常囂張。
此際她跨進廳堂,雙眸直視,連名帶姓的斥喝終於讓他抬頭。
惠羽賢聽到身後一堆腳步聲,衝了來卻紛紛止在門邊。
想必乘清閣的眾位對如此異狀的閣主大人也頭疼得很,不認同強凌弱的行徑,可一時間卻也不敢以下犯上。
那就讓她來!
她握著拳頭大步朝他走去,直勾勾的眸光瞬也不瞬,見他徐徐挑起眉尾,她很唇瞪得更狠。
去到他面前,她半句話不吭。
他雙手分別扣住兩家姑娘,大有瞬息間便要把兩隻細腕捏斷的態勢。
她便也用兩隻手去扣他的腕,一隻對付一隻。
她力氣大,握住他時更是用力,臉對住臉,眼盯住眼,誰眨一下就不是好漢,惠羽賢當然清楚他可以運氣將她的箍制震鬆,但他沒有這麼做,這讓她心裡不由得一軟,長而不狹的丹風眸不小小眨了眨,因眸底有點潤潤燙燙。
她一眨動雙眸,幾是同時,凌淵然鬆開鐵指放了兩女。
她沒有停留,立即一手揪一個,把柳知靜和歐陽玥從地毯上拉起來。
以氣入魂,只要盡快離開施術者所造出的氣場,氣無法再續,神魂便不再受控,狀況自會好轉。
所以當務之急就是把兩姑娘趕緊帶開送走。
憑著力大剽悍,她把猶賴著不肯離開的柳知靜打上肩,把癡迷哭喊著不要走的歐陽玥挾在身側,就這麼直進直出地把兩女帶到廳堂外,交給乘清閣的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