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興高采烈地迎接所有人,但眼裡的光彩始終只為一人綻放。
當所有人都進入修復室,她先是說了聲歡迎光臨並簡單的自我介紹後,便將貴賓「禮讓」給羅蘭招待,自己則笑咪咪地站在一旁,看著面無表情的蔣生。
「我想委託一件瓷盤修復,不知誰是這方面的專家?」走進修復室後,康友諒先是環視現場一圈,接著才似笑非笑看向那目光發亮、眼裡只有蔣生的翁雅婷。
羅蘭不著痕跡拐了下翁雅婷,希望她清醒一點。
「喔……我、我是。」還好翁雅婷不負期望,總算將目光挪到康友諒身上,只是眼角眉梢的喜悅卻怎樣也掩飾不住。
修復領域分為六大類,分別是濕壁畫、木板油畫、紙類、木質、紡織、瓷器與大理石,一般修復師通常只專攻一門領域,她卻因為興趣使然,除了紙類,又多研修了瓷器與大理石一門。
如今爾雅美術館只有她一個人懂得瓷器與大理石的修復。
康友諒加深唇邊笑意。「那可以請你幫忙鑒定一下這個瓷盤嗎?我想知道這個瓷盤能不能完全修復。」一邊說話一邊遞出手中的木盒。
「當然沒問題。」翁雅婷小心接過木盒,雖然遇到蔣生令她很驚喜,但一接觸到委託卻又變得態度專業。
見狀,館長、副館長也不禁變得慎重,至於一旁的羅蘭則忍不住暗自竊喜好友的好運。
有道是有緣千里來相會,沒想到蔣生竟然是今日的貴賓之一。
太好了!
聽雅婷的說法,這個蔣生似乎是個淡漠自恃的男性,無論她怎麼接近討好總是無動於衷,既然如此,她是不是該想個辦法替好友製造機會?
靈活的眼珠子溜溜一轉,羅蘭綻開熱情的笑容,轉身向館長、副館長建議。
「館長、副館長,瓷盤的修補鑒定需要經過全方位的儀器拍照以及顯微鏡觀察,可能需要一段時間,與其在這裡呆站,不如先請貴客參觀新成立的修復室?」
「可是瓷盤是康經理的傳家寶,或許康經理有興趣觀看鑒定流程?」館長有些不確定的看向康友諒。
康友諒一眼就看出羅蘭在打什麼鬼主意,卻從善如流。
「無妨,我相信貴館的專業技術,一小時後我還有一個行程要趕,為了不浪費時間就先去參觀新修復室吧,蔣特助你就留在這裡等待鑒定結果。」
蔣生哪裡不知道上司是唯恐天下不亂,偏偏卻無法抗拒上級命令,只能冷著一張臉站在原地。
康友諒暗笑不已,就等著看他還能面癱到什麼時候!
「既然如此,那就由羅蘭你來帶路介紹吧,那些專業知識你比較清楚。」眼看康友諒不反對,館長才答應。
「沒問題。」羅蘭嫣然一笑,暗示性的朝好友眨了眨眼,然後就熱情地帶領康友諒離開修復室。
第3章(2)
直到一行人離開,蔣生才無可奈何的轉過身,本以為會被某個小女人熱烈糾纏,豈料那雙總是如影隨形的愛戀眼神早已不在。
就見翁雅婷戴上手套,用最輕柔的動作掀開木盒,自裡頭拿出一隻佈滿裂縫、欲碎又未碎的瓷盤。
瓷盤被一個V形原木支架保護著,她捧著木架輕輕放到修復台上。
經過歲月洗禮,瓷盤上的釉彩早已不復當年的鮮明,瓷盤中央被裂縫摧毀的仕女圖更是慘不忍睹,看起來根本不像兩百多年的古董,反倒像是即將破碎的垃圾,誰知翁雅婷卻雙眸一亮,感動得紅了眼眶。
「噢!好深情的筆觸……」
「什麼?」這女人沒頭沒腦的在說什麼,還有她幹麼熱淚盈眶?
蔣生一頭霧水,覺得自己永遠都搞不懂這女人的思考回路,包括她不可理喻的癡纏,還有不時跳題的說話方式。
他從沒見過像她這樣捉摸不定的女人。
「作畫者一定很愛她……」翁雅婷繼續驚歎,淚光閃閃,套著手套的指尖多麼想觸碰瓷盤上的仕女圖,卻又不敢褻瀆,只能拿起放大鏡細細欣賞那隱藏在筆觸線條間的真摯情感,小臉上寫滿欣羨。
蔣生明知道自己不該好奇,偏偏卻管不住嘴巴。「你到底在說什麼?」
一片靜默。
響應他的只有其它修復師的工作細響。
翁雅婷像沒聽見他的疑問,逕自拿著放大鏡前後欣賞那只瓷盤。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視若無睹。
平常他總恨不得她沒發現自己,可如今受到漠視,他卻莫名有種……堵堵的感覺。
「別介意,這丫頭就是這樣,只要一進入工作模式,就算你在旁邊鬼吼鬼叫她也聽不見。」
一名剛好經過的老修復師好心解釋,然後像是為了證明所言不假,拿了工具後扯喉大叫一聲,誰知翁雅婷竟完全沒有反應。
老修復師一臉「你看吧」的表情,接著就飄飄然走了,蔣生卻不可思議地重重一愣。
原來她是太過專心,才沒有注意到他?
看著眼前那雙專注的水眸,他忽然想起今早她替他素描時,眼神也是如此專注,即使他的眉頭皺得都快打結了,她還是全神貫注地將素描完成。
他頓時哭笑不得,卻忍不住為她的全心投入感到詫異。
他還以為她會乘機糾纏,誰知道她的眼裡早已沒有他——
「咳!」
他輕咳一聲,決定不能放任她如此忘我,他和上司只能在美術館待一個小時,她總該告訴他鑒定需要多久時間,瓷盤又能修復幾成?
重要的是,如果能修復,那麼需要多久時間?
「這是乾隆年間燒製的粉彩瓷盤吧?」
翁雅婷仍舊忘我的喃喃自語,顯然還是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有些懊惱的皺眉,正思考該用什麼方法喚回她的注意力又不至於驚嚇她的時候,腳下的地板卻突然震動起來。
「啊!」翁雅婷驚呼出聲,總算從忘我的境界中回神。
地震來得又急又猛,震得人頭暈目眩。
修復室內外一片倉皇驚呼,她本能攀緊桌沿穩住身體,卻注意到立在修復台前的立燈被震得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