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丫頭這脈象啊,雖然時候還短,不是太明顯,但確實是喜脈無疑。」孫大夫搖頭晃腦說了幾句,隨即又叮囑胡婆,「多給這丫頭吃點好的,補補身體,前三個月坐胎不穩,少做活兒。」
胡婆愣愣點著頭,葉蘭根本已經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孫大夫一見兩人這個模樣,也沒開口要診金,背著手,搖頭晃腦地就回去了。
倒是吳大娘咋咋呼呼嚷道:「哎呀,我就說蘭丫頭這像是有娃了嘛!都是過來人,誰沒生個三、五個,這還能看不出嗎?」
胡婆脖子僵硬的扭向葉蘭,好半晌才說道:「這是好事。」
吳大娘湊到跟前拉起葉蘭的手,囑咐了她好幾句該忌諱的事,到底忍不住又問了一句,「蘭丫頭,不是說你那夫君病死了嗎?這娃兒難道是遺腹子?」
葉蘭腦子裡電閃雷鳴一般轟隆隆作響,哪裡還有心思應聲啊,她的手輕輕撫著肚子,根本不敢相信這裡已經住了一個小生命,自己居然當娘了!
胡婆卻是個精明又歷事多的,眼見吳大娘這個樣子,就猜到這事不出明日便會傳得鄰里盡知,與其讓大夥兒背地裡議論,各種猜測滿天飛,還不如她先說明一二,搪塞過去再說。
「老姊姊,你是有所不知,蘭丫頭太可憐了!」
老太太也沒功夫理會葉蘭,拉著吳大娘就開起了故事會。
「先前我說她夫君病死了,其實是怕她受人家議論扯的謊,她家夫君根本沒死,但也同死差不多了,當初我家兄長娶了蘭丫頭的娘,日子過得也是和美,可惜我那嫂子沒福氣,生了蘭丫頭沒兩年就去了,我兄長又娶了新妻,待蘭丫頭就有些苛刻。
「前年給蘭丫頭找了門親事,那人家日子富足,後生雖說是庶出,但是人品不錯,可惜那婆婆實在是惡毒的,蘭丫頭嫁過去沒有一日好過,前些日子還借口蘭丫頭沒生養,硬是逼著那後生把蘭丫頭休出家門。
「蘭丫頭一時想不開差點跳河,我聽了消息可憐這孩子,就作主把她接過來了,哪裡想到她居然還帶著身子,這真是不知說啥好了。」
吳大娘聽得津津有味,聽到後來也扯著帕子陪著胡婆一起掉眼淚。
「當女人的啊,哪有容易的,若是找個好婆家就是上輩子燒高香了,若是嫁得不好,後半輩子就是浸在黃連水裡了。」
「可不是。」胡婆抽嚥了兩聲,又道:「原本夜裡睡不著,我還犯愁呢,老想著以後鋪子賺錢了,就給蘭丫頭置辦一副好嫁妝,再給她找個好人家,否則等我們老倆口去了,她指望誰去?不曾想,老天有眼,居然還給她留了個骨血,這以後孩子生下來就是依靠了。」
「這話說得對,什麼都靠不住,女人家只有兒子最重要。」
兩個老太太絮絮叨叨了半晌,吳大娘家裡的小孫子出來喊她回去吃飯,她也心急要同交好的人家分享這個八卦,於是又勸了幾句就告辭了。
留下胡婆也顧不得賣燒餅了,胡亂關了鋪門就拉了葉蘭回家去了。
胡伯正在劈柴,見到兩人進門還笑道:「今日怎麼回來得這麼早,燒餅都賣完了?」
「還賣什麼賣,你趕緊過來,老頭子,出大事了!」胡婆是個急脾氣,跳著腳的喊著老頭子進屋商量。
胡伯被妻子這個模樣嚇得差點一斧頭劈腳上,趕緊放下斧頭跟著進了屋。
等到聽說葉蘭懷孕了,老頭子也傻眼了。自古以來,子嗣血脈就是大事,窮苦人家就是吃野菜度日也捨不得把兒孫送出去,更何況葉蘭肚子裡的還是皇家血脈!
胡伯眨巴眼睛半晌,最後乾巴巴擠出一句,「那個王爺若是知道,會不會來把孩子要回去啊?」
老太太還沒應聲,葉蘭卻是猛然站了起來,「不行,這是我的孩子,誰也不給!」
「大小姐,你如今可不是一個人了,快坐下,誰也沒說要把孩子送出去啊。」胡婆嚇了一跳,慌忙扶了葉蘭坐好,又狠狠瞪了一眼老頭子,埋怨道:「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胡伯嚇得縮了縮脖子,趕緊補救道:「誰來要,咱們也不給!」
葉蘭這會兒也緩過勁兒來了,見得胡伯這般模樣又覺得不好意思,開口說道:「姑母,姑父,我方才失禮了,您兩老千萬別怪罪。」
「不怪,不怪。」胡伯見她要行禮,慌得直擺手。
胡婆也是攔了她,歎氣道:「大小姐啊,我們老倆口怎樣都成,就是你得想好了,這孩子……若是留下,你以後想再找人家就難了。」
葉蘭根本也沒考慮過再嫁的事,她習慣了一夫一妻制,怎麼會看得上這個世界三妻四妾的爛規矩。與其嫁到一個陌生人家低眉順眼的過日子,為一個男人同一堆女人爭破頭,還真不如自己守著孩子過一輩子算了。
若是將來真有看順眼的男人,就招來做上門女婿,若是沒有,有孩子養老送終也不怕。
「姑母,我暫時還不想嫁人,既然這孩子托生到我肚子裡,就是老天爺安排的緣分,我一定要把他生下來,到時候我們娘倆一起孝順你跟姑父。」
「好,好。」胡婆以為葉蘭是先前在王府傷透了心,又見她說得誠心誠意,感動得無以復加。她握了葉蘭的手又掉了眼淚,「你什麼都不要多想,有我們這兩把老骨頭在,誰也不能欺負到你頭上。」
一家人又說了一陣子的話,就各自睡下了。
葉蘭這一晚輾轉反側,一會兒夢到左元昊來搶孩子了,一會兒又夢到孩子長大問她爹爹在哪裡,各種混亂,光怪陸離,折騰得她早起時不可避免的頂了兩個熊貓眼。
胡伯見她這個樣子很是心疼,堅持不願讓她再幫著做活兒,胡婆也是攆著她回屋多睡會兒。
葉蘭見兩老如此也就沒再堅持要幫忙做活,但睡也睡不著,乾脆出了院門散心去,一路慢悠悠往城外走,路上偶爾碰到幾個相熟的小媳婦兒,都是眼睛像鉤子一般往她肚子上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