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舊是一番望聞問切,末了孫大夫捋著鬍子搖頭晃腦半晌,才對趕來的胡家二老和葉蘭說道:「這後生怕是頭裡存了血塊了,壓到某些經絡,所以才忘了前事。你們也不用著急,只要好好將養,過些時日就好了。」
「到底過多久才會好啊?」葉蘭有些心急,家裡住了個不知為何流落在外的王爺,這就跟定時炸彈一樣,誰知道會不會招來些什麼牛鬼蛇神,帶累得一家人不得安寧。他早日想起前事,也好早點兒把他送出去啊。
孫大夫很少見到這般稀奇的病症,哪裡能說得準啊,於是吹鬍子瞪眼地應道:「他什麼時候養好了,就什麼時候想起前事了,你這個丫頭亂催什麼,他是你什麼人啊?」
葉蘭被堵得千萬言語都噎在了喉嚨裡,胡婆趕緊替她同孫大夫賠罪,又客客氣氣地送人出門,待得回來見到葉蘭還跟一臉戒備懵懂的左元昊大眼瞪小眼,便扯了她出門,小聲商量起來。
如今這個情形,左元昊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遇難的,他們無論如何不能把他送去衙門,萬一害了他,一家人良心不安不說,將來若是被朝廷知道,也是滅門的大罪。
但若是留下他,沒個好借口,街坊鄰居那裡也瞞不過去。
到底還是老太太有主意,最後乾脆決定再拿了葉蘭先前那個半真半假的遭遇說事。
於是,不過幾日碎石城裡那個葉蘭被休的悲慘故事就又來了個驚人的大反轉,變成了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左元昊被塑造成一個為了髮妻同家裡決裂,千里追妻的情聖,他尚且躺在病床上,就贏取了無數人的誇讚,甚至還有小媳婦兒為了看他一眼,日日跑來鋪子裡買幾個燒餅。
當然,葉蘭也成了所有女子羨慕的對象,但凡她上街,都有大姑娘、小媳婦拉著她,說起她如何有福氣,剛剛懷了身子夫君就找了來,一家團聚。
葉蘭聽得憋悶至極,又不好反駁,再想起先前在王府的日子,她這心裡就更是不舒坦,所以,左元昊就倒霉了。
他的藥整整多添了一大把黃連,每每喝到口中,苦得他眉頭差點皺成一團,一日三頓喝下來,怎麼還有胃口吃飯?養病半個月,不但沒胖半分,反倒瘦得跟個竹竿一般。
後來還是孫大夫惦記這個特殊病人,主動上門複診,才發現湯藥的差異,氣得破門大罵,直說這添藥之人同左元昊有仇,黃連雖是去火之物,但可不能加,特別左元昊道次受傷大傷了元氣,若是再多吃幾日,說不定就一命嗚呼了。
葉蘭嚇得臉色蒼白,雖然咬緊牙關說自己不知道何人做的,但心裡已經後悔了,畢競她只是一時氣憤,完全沒有傷人害命的心思。
胡婆是個精明的,這些時日念著葉蘭先前吃的那些苦,就對她的小動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聽到孫大夫這般說,立時接手了左元昊的熬藥和飯食。
沒過幾日,左元昊就能下地了。
這一日,他在床上躺得不耐煩,順著窗子瞧著外邊天氣晴好,院外的樹木青翠喜人,偶爾有鳥語傳到耳裡,越發顯得屋中憋悶,遂扶著桌椅走到廊簷下。
葉蘭先前不知道自己懷了孩子的時候,半點不適都沒有,但自從知道肚裡多了一縷血脈,就開始各種難受,這幾日恨不得一日睡上十個時辰,這會兒剛剛睡醒又覺得犯了噁心,從屋子裡衝出來扶著牆角大吐特吐。
左元昊看得皺眉,鳳眼微微上挑,有些嫌惡的道:「怎麼不找個木盆放屋裡?」
葉蘭把早飯連同酸水都吐光了,剛要起身聽到這句就有些火大,回身甩了一句,「我樂意吐外邊,又不是你家,要你多嘴!」
「你!」左元昊被噎得臉色通紅,下意識就嘲諷道:「你連夫君都沒有,懷的還不知道是誰的野種。」
這句話徹底惹怒了葉蘭,她跳起來就大罵道:「誰說我沒有夫君,誰說我的孩子是野種?」
左元昊原本還為出口刻薄有些後悔,見她這個模樣就冷哼一聲,應道:「難道你耳朵聾了,我剛說完。」
不想葉蘭氣到最後卻突然笑了,「那我就告訴你,你就是我的夫君,我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種!」
左元昊驚得腳下一軟,差點摔倒在地,看著得意的葉蘭呵斥道:「你這女子,這般大事怎能隨意玩笑?」
葉蘭自覺佔了上風,笑得越發張狂,小手一指門外,挑釁道:「你既然不信,就出去問問,就算我能騙你,滿城的人總不至於都幫我撒謊吧?」
左元昊也是個倔強的,當下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抬腳就出了院門。
小巷子口的青石條凳上正坐了兩個老太太在納鞋底,見到左元昊皺著眉頭走過來,不等他開口就熱情的招呼他坐下,一迭聲的探問著他的傷勢。
末了又歎氣道:「可憐的孩子,長得這個俊俏啊,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長大的,怎麼偏偏就受了這個苦?不過離開那個家也好,蘭丫頭可沒少受苦,你們小夫妻如今團聚了,一定要好好過日子啊。」
「就是、就是。等蘭丫頭把孩子生下來,再過上幾年,你們抱了孩子回去,你家母親就算不待見你們,總還有你爹給你們撐腰不是?」
左元昊聽著兩個老太太說得熱鬧,絕美的五官忍不住皺到了一處,心中很是驚疑。他雖然直覺裡覺得葉蘭熟悉,但不相信她當真是自己的妻子。只是事實擺在這裡,連外人也這般說就有些奇怪了,難道自己忘了的前事裡真有她的存在?
許是想得深了,左元昊只覺頭又劇烈的抽痛起來,他忍不住伸手抱了腦袋,低低呻吟出聲。
兩個老太太嚇壞了,也顧不得再做補線活,一個看著左元昊的情況,一個則飛跑去胡家喊來葉蘭。
第十一章 抱著妻兒熱炕頭(1)
葉蘭一見左元昊如此,就知他是犯頭疼了,有心不理,卻又有兩個街坊在一旁虎視眈眈,到底也有些虧心,若是她沒同他鬥嘴,他也不會犯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