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五年來他們看著她的所作所為,益發覺得沒跟錯人,她有一股渾然天成的清靈之氣,比起主子的陰晦,她更明亮,宛如仙家遺落的明珠。
「景王世子?」挺大的帽子,他戴得動嗎?
「當今老景王是世子的祖父,世子之位本來是傳給世子的父親,但前世子受到暗殺傷重不治,世子是唯一的嫡子嫡孫,因此接了父親的位置成了新世子。」喬語兒娓娓道來皇家秘辛。
先帝有十三個皇子,早夭和意外傷亡的不算,有八個兒子順利存活下來,而景王與當今聖上同為榮妃所出。
現今的晉王是廢太子,為元皇后所出,可是他等不及皇上駕崩便急於登基,暗中勾結道士煉丹,向皇上謊稱能夠延壽,皇上誤信丹藥能長生不老,中了丹毒,彌留之際廢了太子之位,改為晉王,最後由當時的秦王繼位。
與帝位失之交臂的晉王非不服氣,常藉故滋事,有生母太后的庇護,基於孝道,皇上氣得牙癢癢也拿他沒轍,只能眼睜睜地看他一日日囂張,在自個兒的封地作賤百姓。
總而言之,只要太后一日不死,皇上就動不了晉王,她是晉王的護身符,母子同心的扯皇上後腿。
而晉王完全有恃無恐,他始終認為帝位來就是屬於他的,為什麼要拱手讓人,因此他養死士、蓄私兵,大量購馬和私運鐵,在他的封地打造一個小皇朝,專門與皇上唱反調,挑撥離間,甚至對其他皇家子嗣暗下殺手。
趙天朔的父親就是為了追查晉王的惡行,死在回京的路上,手中的證據不翼而飛,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晉王做的,卻無法將他繩之以法,加上天高皇帝遠,遠在封地的他照樣酒池肉林,過著宛如帝王般的日子。
可恨的是,朝中竟有人與晉王勾結,暗中將朝廷的各種動向告訴晉王,晉王因此更加無法無天,多次破壞已行的政令,讓皇家顏面掃地,而這人指向某位皇子。
「老王爺不會只有一個兒子吧?」傷成這樣,分明要置人於死地,看來景一王位相當誘人。
「兩位側妃各生有一子,左夫人一子,一共三位郡王,女兒五名已有婚嫁。」
「難怪了……」有三個叔叔,誰想把世子之位讓給毛沒長齊的小子,他憑什麼跟人爭?
「姑娘,難怪什麼?」喬語兒面露不解。
「沒什麼,我出去走走,裡面那個你看一下,若是又發熱了再喊我一聲。」人吶!總是自相殘殺。
看了幾千年的溯古亙今鏡,她跟看了幾千本驚世錄無異,會發生什麼事她都清清楚楚,為了一顆饅頭,人都可以以殺人了,何況是滔天的富貴,妻妾間從來沒有姊妹情,只有利益上的合作和爭鬥,相信妻賢妾美能同處一室的人是傻子,丈夫只是她們登天梯的橋樑。
第五章 哪來的樑上世子(2)
「哎呀!有烤魚。」
怎麼又是他,陰魂不散。
「老和尚,夜深了,該歸寢了。」他眼神太亮了,有鬼。
「聞到烤魚香味就來了,那麼大一條魚,施主怕是吃不完。」廣遠大師拂了拂他的新架裟,神態自若。
「和尚不能吃魚,犯戒。」他真是和尚嗎?
他呵呵笑道:「菩薩說萬物皆有靈,豆腐蘿蔔也有靈性,老衲吃它們是為了悟道。」
「所以?」
「所以烤魚在老衲眼中也是豆腐蘿蔔,魚是萬物之一,老衲悟了便成道。」他口念阿彌陀佛。
十分傻眼的萬福被歪理打倒了,她沒想過有一天會和廟裡住持坐在露天石階上,一同吃一條魚,一同對著星空發怔。
趙天朔睜於眼睛的第一個感覺是——
痛!
但不是那種椎心刺骨的痛,彷彿下一刻便要死去,而是皮肉癒合又拉扯的痛,不那麼驚心動魄,卻又有著恍若隔世之感,再看到窗外的白晝,他的心不自覺跳動著再生的感觸。
偏過頭,他看見一道正在熬藥的背影,但他很清楚那不是昨夜見到的「她」,此女的身形已有女子的體態,絕非十歲的小姑娘。
喬語兒正巧轉過身,見他醒了,高興的迎上前。「世子爺,你醒了?」
趙天朔的黑眸冷厲一瞇。「你知道我是誰?」
「世子爺,奴婢的師父是賀遲。」看藥熬得差不多了,她低身一倒,剛好三碗水熬成一碗。
「你是賀師父的徒弟?」
他記得賀遲曾是他父親身邊的死士,父親死後,賀遲在父親墳前搭了草寮,成了風雨無阻的守墳人。
「是的,奴婢曾是暗衛營的一員,五年前世子爺把師父和我給了姑娘,要我們把她當成主子聽從命令。」
這些年來他們始終謹遵命令,幫著姑娘打理私產,為其掃除障礙,即便如此,姑娘對她而言還是一個謎,她怎麼也看不通,姑娘身上有太多超乎尋常的怪事。
如一畝地能種那麼多石糧的種子是哪兒來的?為何姑娘不出門,總能手拿非當季的果子啃著?冬天裡弄來肥碩的活魚卻從不說出處,儲糧的倉房更是莫名地出現品質上佳的各種雜糧。
姑娘的很多作為都難以解釋,但她身為奴婢,只需要做好分內之事,其餘的從來不多問。
「嗯,你們做得很好。」這是趙天朔僅有的肯定。
聽到前主子的讚許,喬語兒笑得很開心。「世子爺,藥快涼了,你趁熱喝。」
「放下,我一會兒喝。」他神色漠然。
「冷了藥會變得更苦,世子爺你……」
趙天朔充耳不聞她的提醒,只問了一句,「你家姑娘呢?」
「她去相看……」
喬語兒話還沒說完,趙天朔頓時臉色一變,氣怒的喝道:「什麼,相看?!」
她嚇到了。「世、世子爺,你在氣什麼?」
他在氣什麼……微微一怔,他胸口彷彿有什麼要爆開來,他卻不知是何物。「她去哪裡相看?」
才幾歲就急著嫁人,她就這麼怕嫁不出去嗎?
趙天朔忽然覺得很煩躁,有點坐不住,可是他知道他的傷勢並不輕,若不好好養傷,只怕壽元有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