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沒有?」他的嘴唇抿成一直線。「現在已經晚上六點半,她失蹤了足足六個多小時,連通電話都沒有打回來,而你們居然還坐在這裡納涼,我離開前是怎麼交代你們的?」
「她只是跟同學出去……」張太太訥訥地申辯。
「只是?水笙什麼都不記得,你們怎麼能確定那個人確實是她同學?我問你們,那位同學姓什麼?叫什麼?家住哪裡?他們今天上哪兒去?幾點回來?另外有誰跟她們在一起?」他轟出連珠炮的質問。
「那個同學叫姜文瑜……」其他的問題他們全回答不出來。
「打電話給老王,叫他立刻載她回來。」幸好他的車上裝設了汽車電話。
張太太幾乎沒有勇氣出聲:「今天……不是老王開車送她們出去的,那位同學自己有車──」
樓定風幾乎當場爆發。
他深吸一口氣,靜靜地說服自己,朝不知情的人發飆實在無濟於事。
「小江,我吩咐過,請你看著她,倘若她想出門,你就應該跟上去,即使她進化妝室,你也該守在門口,直到她出來為止!」他勉強拾回克制的能力。
江石洲低下頭,沒有搭腔。
電話鈴聲嘟嘟響了起來。
「如果她出了任何意外,你們兩個給我走著瞧!」他大踏步過去拿起話筒。
「喂?水笙?」
靜靜聆聽了半晌。
「大聲一點,我聽不見……什麼?車壞了……你們人在哪裡……雪湖……你跑到那裡去做什麼……好了好了,別動,留在原地等我,我馬上過去接你回來。如果姜小姐提議帶你到別的地方去,不准跟她走,只要留在原地等我就好!」
樓定風摔下話筒,搶過車鑰匙。
「那個女人帶她去『雪湖山莊』。」他停在玄關,凜冽如刀的眼神刺向兩個手下。「你們確定姜文瑜真的『只是』她的高中同學?」
兩個人被罵得作不得聲。
他轉身離去。
「雪湖山莊」,一個禁忌的名詞。
「我們還要上哪兒去?」水笙看著車窗外漸漸遠離市區的街景。
「陪我去最後一個地方逛逛。」姜文瑜熟練地操縱方向盤。「這次回來,我聽說林子的對邊有一處遺跡,很值得一遊。那裡本來是島上頗具名望的施家居住的地方,幾個月前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施家人一夜之間全消失了。我本來還想多探聽一些消息,可是大炙兒守口如瓶,彷彿多說一句便會遭天譴似的,只叫我自己過去看看。你也曉得我的個性,別人越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我越想查探得一清二楚。」
朋友高昂的表情讓她不忍心掃興。
「好吧,我們看一下就走。」她們已經出來晃蕩了一個下午,水笙擔心樓大可倘若打電話回來,她會錯過。車子駛入一條林間蔭道,下午五點的流金島其實仍在金光燦爛,但是她們前去的目的地位於小島的另一端,正好背對著夕陽,相形之下顯得陰暗許多,而且那棟名聞遐邇的山莊又蓋在森幽的林子裡。
她們下了車,越往前走景色越是荒僻陰暗。
走到一半,水笙忽然停下腳步。
「喂!」姜文瑜感覺到身後的步伐聲頓住,連忙回頭抓住她的手。」你怎麼走到一半突然停下來?別想拋棄我哦!」
「我……我不想再往前走了。」她有種好奇怪的感覺,彷彿樹林裡藏有某種怪異的巨獸,威脅著吞沒她。
「拜託!小姐,你不陪著我壯膽,我怎麼敢一個人去呀?」姜文瑜緊緊抓著她的手,生性她溜掉。
「那我們就別去了,回家吧!」她掐開朋友的手,轉頭就走。
「不行、不行、、不行!」姜文瑜跑過來擋住她的去路。「都已經來到這裡了,索性過去看看嘛!反正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恐怕連人也會嫌它單調無了聊,咱們應該挺安全的。」雖然她的說服理由聽起來頗為牽強,不過無魚蝦也好,只要能哄得水笙答應當陪客就成了。
「既不會遇見壞人,乾脆你自己去吧!我在車上等你。」
「小姐,我哪是害怕遇到壞人哪!好歹我也學過幾年跆拳道,即使和阿諾史瓦辛格對打也不怕。我怕的是──」她四下環顧一圈,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我怕的是……『那個』。好歹咱們有兩個人,陽氣重一點,有良心的『好兄弟們』不會隨便出來哧唬美女。」
水笙嚇壞了。對哦!她怎麼沒想到?林子裡最容易生鬼魅級的「人物」。她念過的好幾本東方傳奇故事都是這麼寫的。
「我不要去,死也不去。」她嚇得雙手亂搖。
「不行啦!你非陪我去看看不可。」
「為什麼?」既然怕了,還去幹啥子?
「因為──因為──」看來非招不可了!姜文瑜垮著一張臉。「農曆鬼節快到了,同學會那天我拍胸脯向所有的人保證,一定找到適當的場合供大夥兒聚在一起講鬼故事、夜遊,於是有人提議我來這裡勘查一下地形。你如果不陪我過去看看,那……那我豈不是臭大了?」說來說去,都是愛面子惹的禍。姜文瑜硬拖著她往前走。「走啦!我們只看一眼!一眼就好,然後我以後再也不會勉強你幫我了,好不好?」
嘴裡雖然用詢問的口氣,肢體動作卻擺明了不准她拒絕。
水笙無奈,又被損友拖著走了一小段路。
「啊──」她忽然跳起來。
「啊──」姜文瑜叫得比她更慘烈。「什麼東西?什麼事?」
「有一隻甲蟲從我腿上飛過去。」她還以是蟑螂哩!害她差點停止呼吸。
「章水笙,你要是再這樣嚇我,當心我放你鴿子!」章水笙凶巴巴的恐嚇她。
原本開開心心的踏青氣氛,當下被兩人的憂患意識搞得草木皆兵,儼然好兄弟不出現駭駭她們,都該覺得不好意思了。
林間小徑繞來轉去,十分鐘後她們已經看不見停車的位置。再拐一個彎,焦黑殘破的鐵門倏然出現在眼前,半塊石匾掉在地上,隱約露出「雪湖」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