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腿患處轉為隱隱的抽痛。他頹然躺回床上,低聲吩咐她:「還有沒有熱水?傷口必須洗乾淨才不會感染。」
「可是熱水洗不到裡面的部分。」
「沒關係,聊勝於無。」忙碌了大半天,加上不多不少地失了點血,他開始感覺到困頓。
水笙躊躇半晌。誰知道風雨幾時停,如果樓大哥的腿不小心發炎時他們還走不出這座林子,怎麼得了?
她深深呼吸一下,驀然下定決心。
「水笙……」他的腿傷突然點上兩片軟滑的柔唇,緩緩吮出底部受污的髒血。
她吸一口,吐一口,直到冒出的鮮紅體不再摻有參參差差的雜質,這才停下來。
樓定風怔怔端詳她。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她的舉動無疑屬於親密之人才會做出的行止。她──真的當他是世上最親近的人?他的心中忽然亂調。
糟了,糟得一塌糊塗!他的決心和忿恨一次又一次承受章水笙的考驗,直到今天,他親人喪忌的今天,他竟然找不到半絲半縷恨她的力量。
真是直到今天開始?如果他對自己夠誠實,也應該會發現,其實打從一開始他對她便消蝕了好幾分報復的心態。他對她是另眼相待的,否則如今不會有章水笙存在。
「樓大哥。」她清理她他的傷處,服侍他安枕,逕自蜷縮在他的臂彎中取暖。「我睡不著耶!你和我說話好不好?」
「說什麼?」樓定風應答得心不在焉,他應該恨她的,應該恨的……
「談你以前的事呀!嗯……談你的女朋友好了,你以前有沒有特別欣賞的女孩子?告訴我她長得什麼樣子,人好不好、漂不漂亮?」她窩躺得更舒服一些。
他的思緒飄飄忽忽飛回數年前的午後,一個女孩從綠林裡跑出來,澄亮的眼眸盯著他的臉,笑意盈盈地對他說:「你長得很像蕭峰。真的很像哦!」
那個年輕無憂的亮麗女生……
「曾經有個女孩,」他緩緩啟齒。「我去她男朋友家裡找零工時與她相識。」
「什麼?她已經有男朋友了?」水笙好生失望。
「對,而且她男朋友和我稱不上是朋友。」他微微一笑。「總之為了某種緣故我必須隱藏身份,留在她男朋友家的產業上工作,而她和我非常談得來,我們的感覺越來越好。」
「有多好?」水笙的口吻酸溜溜的。
「好到她曾經脫口而出,但願我才是她的男朋友。」他輕描淡寫地帶過去。
「是嗎?」聽起來不太像話。「不好不好,這女人太水性揚花了,樓大哥,你後來和她分開是正確的決定。否則日後遇見其他男人,難保不會把你踢開來,對別人投懷送抱。」水笙努力詆毀她。
他忽然輕聲笑了起來。渾沉厚實的嗓音在胸腔內翻滾,震得她的身體也跟著微微起伏。
「笑什麼?」他常常這樣神秘兮兮的,莫名其妙的發笑、莫名其妙的生氣,好像他知道某種她不曉得的秘密。
「沒事。」樓定風還是低笑個不停,抬高她的位置,在姣美微翹的鼻尖上啄了一下。「故事講完了,快睡覺。」
「什麼?你才剛起個頭而已,故事就說完了?」她可沒那麼好打發。「不管,繼續說下去!後來呢?後來你如何甩開她的?」
嫩蔥般的柔荑扶上他胸膛搖晃,他的心跳隨著大量分泌的腎上腺素和男性荷爾蒙而加速。 通、 通、 通──這個可惡的女人,老把他當死人!她當真以為他從來不「激動」的嗎?
通、 通、 通──
「咦!樓大哥,你的心臟跳得好快。」她詫異地翻到他身上,貼在他胸上傾聽。「怎麼回事?你覺得不舒服嗎?還是我問到你的痛處了,你想說慌?」
每回她做假想謊騙他的時候,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起來,和他現在一模一樣。
「不是,快點下去!」他不適地蠕動著身子。
她的氣息香美如同春日的銀白杏花,軟綿綿的俏臀抵著他的小腹部。他的每根神經敏銳地知覺到,毯子底下的柔體玉軀完全不著半縷衣物。他和她之間,僅僅隔著一條薄薄的底褲和敝舊的毛毯,只要輕輕一使勁,他可以簡簡單單掃除兩副身軀之間的隔閡……
他吞回一聲衝到牙關間的呻吟。
「快躺下來準備睡覺,你不想聽故事了?」努力裝出氣吼吼的口吻叱喝她。
「嗯!」他什麼?她嘟嘟嚷嚷地蜷回老位子躺好,一隻香肩掩露出毯子外,酥胸半抹。
他的視線直盯住天花板,努力說服自己:她什麼都不懂、她是章水笙,她什麼都不懂,她是章水笙,她什麼都不懂……
「後來那個女孩無意間發現我的身份,才知道原來我就是她男朋友掛在嘴上的仇敵的後代。」還是說話比較安全。
「她怎麼會發現呢?」水笙插嘴。
「有一天我留在宿舍裡打電話給石洲,她突然跑來找我,所以聽到我們的部分對話內容──」
「樓大哥,你太不小心了。」
「的確,我當時太過大意才放鬆了戒心,以至於……奇怪,你倒底是來聽故事的,還是來當影評的?」
「噢,對不起,對不起。繼續繼續,接著她有什麼反應?」
「後來我拚命向她保證,我對她和她男朋友的家人絕沒有惡意。」當然是謊言。「而且告訴她我再過兩天就要離開了,這次回來純粹是為了拜訪老地方、老朋友而已,希望她能代我保密,讓我安安靜靜地離去,而她答應了。」
「你相信她?」水笙懷疑的眼神打量他。樓大哥可能蠢到信任敵人的女友嗎?
「當然不信其實我當夜就打算摸黑溜走,所以等她轉身出去,我立刻撥了電話聯絡石洲過來接應,沒想到她比我快一步,當天下午她男友便帶了一群人前來捉拿我,為了逃過一劫,我只好從『雪……』那片產業後面的斷崖跳下海去,讓他們以為我摔死了。尤其夏季裡那片海域正好是暗潮流盛的時節,即使不摔死也可能淹死。他們搜索了好久,找不到我的人,八成以為我真死了。事實上我的水性很好,順著海流飄到另一處沙灘,待到天黑才和石洲會合離開那處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