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笙臉兒一撇不看他,瞧來她也在生氣呢!
他啼笑皆非,「你這是在幹什麼?為何不吃飯?你不知道我今晚忙著招待客人嗎?」
「不用理我!你去忙你的。」賭氣的意味非常濃厚。
原本他是上樓來生氣罵人的,真的!現在他卻聽見自己耐著性子問她:「你到底怎麼回事?是誰惹你生氣?」
起碼除了討好和乞憐之外,她又多展現了一種情緒。如此說來,她的病情應該算是有進步。
「你。」水笙悶悶地看著他。
「我?」真是冤枉!惡人先告狀,「我又做了什麼?」
「你答應帶我出去走一走,你答應帶我逛夜市、吃東西,你答應的!」她沉著俏臉控訴。
「對,我答應在『有空』的時候陪你出去玩,可是我今天沒有空。」她一天到晚纏著他還嫌不過癮,居然又要他當伴遊。「要不然明天早上我吩咐張太太陪你出去買些漂亮衣服、或是香水什麼的,好不好?」
「不好,張太太是張太太,你是你,你親口答應的事情為什麼改由她來做?」以一位兩個多月前甚至連話都說不清楚的病患而言,她口齒伶俐得過分。「而且今天你本來有空的,那個客人壓根兒不算佔用你工作時間的公事。」
「你怎麼知道。」他反問。
「小莉告訴我的。」小莉是園丁的女兒,課餘時間在大宅子當鐘點女傭賺外快。「而且那個女人很討厭,挑嘴得要命。」
「你又怎麼知道?」
「老程說的。」老程是廚師,「而且她對待下人很苛刻,從來沒讚美過他們一句。」
「誰說的?」
「李玉娟。」另一名鐘點傭人,「而且她會虐待小動物,每次來這裡都會瞪跑司機先生的小獵犬,趁你沒注意的時候還踢它。」
「讓我猜猜看,這是司機先生告訴你的?」
水笙點點頭。顯然她在他家裡成功地收買人心,並且建立了屬於她的情報網。
「很好,從明天開始他們沒機會再向你嚼舌根子了,因為我打算把他們全部開除。」他轉身不睬她圓睜的亮眼睛,臨出門之際撂下一句:「除非你乖乖吃飯、睡覺,今天晚上沒有再惹出任何麻煩。」
這不是空洞的威脅,而是承諾!她應該明白他從不虛言恫嚇,因為威脅只是發洩情緒的氣話,而任何一個理智的人都該懂得克制自己說出無用的氣話。
他絕對是個理智的男人!章水笙休想讓他放棄堅守了幾十年的原則。
「嗚……」身後傳來低低的啜泣聲,破壞他英雄式的退場效果。
「你又怎麼了?」他趕緊跑回來。
「你……為了那個女人……對我好凶……是他們自己要說給我聽的,我又沒叫他們說……你肯陪她一起吃飯,卻不管我留在房裡餓肚子……」她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新仇舊恨一股腦兒抱怨給他聽。
「好好好,別哭了,別哭了。」他一看見她哭就頭痛。「我哪有對你凶?我講話本來就比較大聲,你也知道的。好了,乖乖吃東西,我晚一點再過來看你。」
好不容易安撫了她,他幾乎是落荒而逃地離開她寢室,卻在門口遇上竭力憋笑的張太太。
「笑什麼?」他冷臉一板,再度換上冷峻肅穆的招牌表情,努力想挽回平時在下人心中樹立的權威尊嚴。
「沒什麼。」張太太立刻收起笑容。
「弄點東西給章小姐吃,她肚子餓了。」最近越來越常產生一種感覺,這幫員工彷彿隨時等著看他哄章水笙的,可見他從前做人挺失敗的。「如果她明天鬧胃痛,當心我砍你的頭。」
他忿恚離去,好像沒注意到……他剛才不小心脫口而出一句無用的氣話。
他的手,緩緩游移在豐潤的女體上,女子輕輕呻吟起來,難耐地蠕動嬌軀。他微微淺笑,深邃的眼眸回激情而更加黝黑。
遠方天際傳來隱約的轟隆聲,海島已經進入艷夏雨季,很快地,風暴雷雨即將襲打在沉寂的夜島。然而,窗外的一切卻絲毫沒有干擾到房內的旖旎春光。
「風……」孫慧娜細吟著,似乎承受不了他的體重而難以喘息,又不願推開這份甜蜜的負荷。
「噓──」他的唇掩上她的嫣紅,覆在身上的絲質被單往下滑落,他隨手一撩,滿擬抓回偷溜的床單──
卻摸到一個胖乎乎的枕頭。
枕頭?激情蕩漾的腦袋稍微空出一處清明的角落。他的手指捏了幾下,確實是枕頭!依照方位推算,這顆枕頭大約離地一公尺,枕頭怎麼可能浮在半空中?他緩緩側頭看過去……
赫!要命!
「水笙!」他飛快抓起床單,蓋住兩人赤裸裸的身體。
「三更半夜不睡覺,你跑到我房間幹什麼?」
水笙懷中抱著大枕頭,輕雅的棉紗睡衣裹住纖軀,白緞下襖垂在小腿肚上。
她,睜著有點困又不會太困的朦朧美眸,觀察他們的舉動。
樓定風發誓他這輩子從沒像今晚這樣──這樣──丑過!緊要關頭,旁邊居然站著一個女人當觀眾。
「我問你話,你聽見沒有?」他惱羞成怒。
「我……你答應我今晚會──看我,我等這麼久你都沒來……」既然他不來,她只好親自過來看看。
天哪!他呻吟著,臉孔埋進床墊裡。
「風,她是誰?」好事被人中途打斷,孫慧娜有些火大。
「絕食的小狗。」他輕聲咕噥。「沒事,交給我應付就好。水笙,你先回房去,我馬上過來。」
「沒關係,我可以等你。」她固執地守在原地。
「章、水、笙!」每回都得逼他發起脾氣來她才甘心,偏偏他一發脾氣她就哭。「我叫你回房去你就回房去,乖乖聽話,別惹我生氣!」
「好嘛!你不要對人家那麼凶嘛……」果然,她泫然欲泣,投與他極端哀怨的眼神,抱著頭頹喪地走出房間。
遠方的雷電聲似乎近了幾分。樓定風藉著銀白電光看清她的背影,彷彿被主人拋棄的小寵物,愧疚感霎時啃嚙他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