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真的很累,明天還要起大早弄早餐,她得趕緊睡——陳穎才轉身,一隻手就被扣住了。
「……幫我脫。」西裝外套披在椅背,杜御從椅子起身,頭低低地抵著她的頭,兩手圈住她的腰身。
好像聽到兒子不在,看著她的眼神突然醉了。
陳穎後悔自己鬆懈得太快。
他靠得太近了,而且額頭好重……呼吸裡都是他的酒味,熏得她難受。
為了當一個完美好妻子,平常她都很主動靠過來幫忙,但是他喝酒,她就不喜歡做這件事。
她完美妻子的形象已經葬送在一般人都辦得到的「拿駕照」上,在家裡被當成笑話看,丟他的臉,她的自尊實在不允許她在這個時候又丟棄賢慧妻子的美名暴走。
杜御瞇著微醺的眼眸,看著她幫他鬆開領帶。
「你自己練車……你想跟誰借車?」他撫摸她的臉,手指輕輕刮過她白玉無瑕的臉頰,輕攏她波浪捲的長髮,垂眼看著一雙濃密的眼睫毛顫動得愈來愈厲害……
「我有跟老張提了一下,本來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他臉都發白了……我再想想。」陳穎解下領帶勾在手上,再伸向他的襯衫鈕扣,手腳很慢,拖拖拉拉的,就指望杜御不耐煩來接手。
可惜,杜御的耐性一向遠遠超越她,他就靠著她的額頭,玩著她的臉,若無其事的……和她耗著。
陳穎解開他第一顆扣子,臉頰在他的手指底下又燙又熱,趕緊把他整排扣子都解開,等到她額頭上的重量解除,她趕緊閃——
但杜御一條手臂橫在她面前。
陳穎這時候覺得當完美妻子好累,都怪她平常把他伺候成大爺了。
她默默把他的袖扣解開,等著另一隻手過來,她繼續解。
完美妻子認命的把大爺的襯衫脫下來,若無其事的拿著衣服、領帶——趕緊逃!
「皮帶。」
不會自己脫嗎?
陳穎看他剛才沒出聲,任由她把衣服扯了老半天,以為可以逃過一劫……差點就成功逃進更衣室了,她不情不願地又折回來。
酒味依然濃重……她拉起皮帶,手有些抖,不會連褲子都要她脫吧?她要翻臉了。「老公,我明天借你的車用好嗎?」
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陳招男,她不會像過去那樣和他硬碰硬,要是這招再不管用,她開始考慮暫時不當完美妻子了。
杜御馬上就撇開臉,拉開她的手自己來。
早就該自己來了。陳穎唇角上揚,整理他脫下來的衣物,拿起他的西裝外套拍了拍,轉過身——
她完美妻子的面具還來不及脫,嘴裡,已經充滿他的酒氣……
剛結婚時,杜御被家裡斷絕金援,嬸嬸要幫忙,杜御也不肯,那時候比較辛苦,杜御白天上課,夜裡打工,而她那時已經休學,找了一份白天的工作,夫妻兩人為了即將出生的孩子拚命賺錢。
接著小寶出生,把他們這對新手父母搞得手忙腳亂,兩人輪流帶孩子、工作,杜御比較辛苦,他還要唸書。
苦熬過一段日子,杜家看在寶貝孫子的分上願意接納她,杜御也大學畢業了,他們搬到公司附近租房子。
杜御開始上班以後,出差、應酬都會向她交代去向,假日有工作時也會先把她和孩子送回莊園。
她開始當全職主婦兼財務大臣,負責管理杜御每個月的薪水,杜御只看公司的報表,從來不看家裡的帳簿。
杜御對她娘家的人很好,過年過節的拜訪送禮,不定期的關心問候都做得比她好,讓丈母娘提起他這個女婿就笑呵呵,連女兒的糗事都搬出來講。
杜御有時間也會帶她和小寶出去散心,她喜歡給他和兒子拍照,他們的家庭相簿已經有好幾本。
結婚時杜御承諾不會背叛他們的婚姻,他會照顧她和孩子,給他們安穩的生活,他是說到做到的人。
而她嫁給他時,她是懷著雄心壯志,要做他的完美妻子。她從婚前只會煮泡麵,到婚後學會各國料理,做各種點心,平常包辦父子兩人的三餐,還能幫杜御開個小聚會,招待他的朋友和同事。
她一直都很努力做一個賢內助,幫他打造溫馨溫暖的家,讓杜御無後之憂,安心在外頭工作。
結婚前兩年,杜御對她還有很多不滿,常常叨念她,說她個性都沒改,老是先斬後奏,橫衝直撞,態度強硬,口氣很差……等等,她當了專職主婦後,開始去上禮儀、語言表達等課程,學空姐的笑容、溝通技巧,又買很多書籍來看,每天朝完美妻子的方向邁進。
現在,她已經不再橫衝直撞,先斬後奏,她還能夠閃著一口白牙,對他笑成一朵花,在家把他服侍得像皇帝一樣,讓他龍心大悅……雖然常常都在底線邊緣徘徊,想著要不要跟他翻臉,不過她都忍下來了。
自從改掉名字以後,她改掉一大堆杜御嘴裡的「壞毛病」,現在說她以夫為天,也不為過了。
所以,她已經是脫變成功的蝴蝶,完全讓杜御無可挑剔了……雖然內心還是常常在暴走,但反正杜御又看不到。
總結來說,兩人的婚姻生活到目前為止,嗯,還算平和吧。
所以……她是否應該要滿足,不應該強求更多?
她經常會想起——
他曾經的笑容。
他曾經的深情。
他曾經的溫柔。
他曾經是一道暖陽。
不過這些曾經,都是給樂樂的。
自從他的生命中不再有樂樂,只有一個叫陳穎的妻子以後,外人看他愈來愈成熟穩重,羨慕她嫁了一個好丈夫,但她這個內人看他卻怎麼愈看愈沉重?
這些年來天天睡在一張床上,偶爾杜御還是會在深夜裡把她吻醒,她總還是會探到他臉上的冷汗,又想起他那一句話——
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
啪。
聽到電燈開關的聲音,微弱的光線在瞬間轉亮,刺到眼皮,她才慢慢回神……
陳穎迷糊地想著,杜御什麼時候關的燈?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