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御歎了口氣,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穎兒,你二十就懷孕嫁給我,被迫休學走入家庭,你把最美好的青春年華給了我,過去十年的時間都被我們父子綁住,生活重心全部放在家庭,所以我答應你離婚,有一部分也是為了彌補你,我希望你回到心繫的故鄉,回到你的根,能夠拾回因為我而捨去的一切……無論青春,無論友情,無論夢想。」杜御的歎息,讓陳穎的心跟著酸軟。
「你何必說這些……你和我結婚也沒有少吃苦,我們誰也沒欠誰。我是因為你才能擁有一個可愛迷人的寶貝兒子,而且你處處都為我好,我也知道。人生本來就有捨有得,過去十年我過得很充實。」嫁給他的十年裡,杜御不曾讓她後悔過自己的選擇,這是事實,她無法看他責怪自己。
「唉……我跟你說過,我希望你只當我的妻子,孩子的母親,莊園有任何事情都交給我來處理,但你總是不聽,老是還想做好媳婦的角色。我答應你離婚,也是因為你在我們的婚姻裡給自己太多壓力,只有讓你卸下杜家媳婦的頭銜,你才能放過自己。」
陳穎一怔,微微驚訝的表情全落入杜御眼底。
「沒想到還有這一層?」
陳穎的確是沒有想到……杜御的思慮層層疊疊,誰知道他連簽個離婚協議書都為她孝慮這麼多?
「我希望你能更依賴我,你不肯,我希望你走出家庭,出來散散心,輕鬆自在的過幾年隨心所欲的生活,結果你還是不能放過你自己,非得把自己忙壞不可。」杜御又順便念她了。
「所以我才說你不要管我,你以為自己有幾個肩膀,能把所有人都扛在身上?」陳穎就是氣他的「認真負責」。
「我怎麼可能不管你?你是我的妻子。」杜御瞪著她,看她在這個時候還敢不敢踩過他的「一片苦心」開口說自己是「離婚婦女」!
陳穎嘴巴微微張著,她是有微詞,但終究沒法狠下心腸踩上杜御的用心良苦。
杜御深深歎了口氣,抬起她的臉,「穎兒,我答應你離婚,還有一層理由,我們彼此心知肚明,這麼多年來,你一直無法原諒自己當年對樂樂說過的那些話吧?」
「……你怎麼知道?」回到快樂村來,她一直在想,杜御會不會是已經知道了,才開出的離婚條件。
「這個以後再說。現在呢?你和樂樂沒事了,你的心呢?還痛嗎?」杜御撫摸她的臉,他最關心的只有這一點,只有她的心情,她的懊悔,她的疼痛是否撫平?
杜御,我真的很過厭你……連她的心痛也看穿。
「……不痛了。」陳穎不想去看杜御的用心,那樣她就能夠和他撕破臉,不用糾結在她最討厭的藕斷絲連裡。
「……嗯。」杜御還是不放心,直瞅著她的深邃眼裡隱有憂慮。
陳穎就是氣他的處處關心,才不想去看他的用心——
杜御知道,因為自己嫁給了他,曾經對樂樂說過的那些話成為事實,她沒有臉回來見樂樂,無法自己踏進快樂村。
杜御很費苦心,他知道他們的兒子是她的勇氣,用兒子的扶養權給她能夠理直氣壯回來的理由。
杜御也很辛苦,他把杜家的寶貝金孫轉學到偏鄉來,丟了兒子的扶養杈,恐怕整個莊園早就炸翻了,但是他一句都沒跟她抱怨過,一個人默默扛下來。
杜御在離婚協議書上蓋章,不是因為吵架和冷戰,也不是她碰撞到他的原則,是處處為她著想。
離婚之後,杜御依然守著「丈夫」的身份,守著婚前的承諾,關心照顧她,杜御一直都讓她知道,他只是鬆開捆綁她的枷鎖,但他還是牽著她的手,她還是他的另一半、他孩子的媽,他們還是一家三口,只是暫時分開生活。
始終,杜御都知道她的心,所以不曾放開她。
也因為杜御的不放手,讓她的思維也跟著停留在「妻子」的身份裡,繞在他的身上打轉,無法把自己當成「離婚婦女」,連去情侶餐廳吃個飯都覺得自己好像在搞外遇。
「你還知道心虛?」在他的凝視底下,她的表情愈來愈不自然,最後連眼神都避開,擺明想閃躲他,杜御愈看愈來氣。
「你從來沒發過這麼大的火,我只是有點意外。」陳穎兩手插進浴袍的口袋裡,挺直肩膀,不承認她有心虛。
「我不發火,你就可以得寸進尺?」
當然,他不攤牌,她就可以繼續把「離婚婦女」當盾牌用,用久了就能養成習慣,讓自己的心脫離他,他自然也就能放下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我做了什麼事?」陳穎忍不住問。
按照杜御以往的做法,和她離婚之後一定有自己的一套計劃,他剛才也說要給她幾年隨心所欲的生活,但是現在才經過半年多。
陳穎和他生活那麼久,還不曾見他打亂過自己的步調……過去的他,一定耐著性子等水到渠成,再氣定神閒跟她碎念一番大道理,不會粗聲粗氣和她攤牌。
究竟她是哪件事踏到他的底線,讓他氣到爆炸?
是因為她留守在醫院,不肯給他地址,不讓他幫忙,選擇自己處理?但這本來就是她的事,她真的不要他插手,他應該能夠理解才對,何況以前她背著他處理過多少事,背著他把整個家搬空,他都可以忍三年才找她算帳。
因為她掛他電話?那是辱沒她的眼光,她選擇的男人,不會這麼沒度量。
總不可能是因為馬愛民,上次去情侶餐廳吃飯被他撞到都沒事了,何況這次馬愛民是因為她受傷,她留在醫院照顧更不會有事。
「你做了什麼事……你既然猜到我的用心,你還敢沒心沒肺的對著另一個男人笑——你背著我去約會,那次我已經忍下來了,你昨天又跟他出去!」
陳穎愣了下,看見杜御白皙俊朗的臉氣到漲紅,青筋直冒,兩隻拳頭指關節泛白,好像他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