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妙手生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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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頁

 

  「我不是個會虧待人的主子,只不過我大度,你也得謹守本分,再怎麼說,妾就是個下人、是男人的玩物,你可別存了什麼多餘的心思,否則把自己的日子給過艱難了,可別怨我器量狹小。」

  她這番話句句帶刺,成緒東卻半句話都不敢開口,像只哈巴狗似的跟在趙月娘身後陪笑著。

  楚槿將手抽回,硬聲道。「夫人開什麼玩笑,民女有爹有娘,不是賣身奴才,來這裡不過是想學手技藝,能夠掙銀子奉養爹娘罷了,更何況我已經說了親事,怎能跟夫人走?」

  「聽聽,人家是有骨氣的,可不是那等成天想方設法,想往世子爺床上佔位置的賤貨。」趙月娘說著,她瞄了秦麗貞一眼,秦麗貞縮著頭,恨不得把自己給縮進老鼠洞。

  冷笑一聲,趙月娘改看向成緒東,柔聲道:「大錦王朝是講律法的,這等強買強賣的事咱們可不能做,萬一傳揚出去,對世子爺的名聲可不好,是不?」

  成緒東背後升起一股寒意,連忙軟聲相哄,「好了好了,夫人別生氣,不過是認錯人而已:認真看看也不是那麼像,咱們快點把花給買好,康華公主還在等咱們呢,再過幾天康華公主就要大婚,多少人急著往她身邊湊,夫人要是去得晚了,怕是會遭埋怨。」

  康華公主可是要嫁給皇帝跟前的一等大紅人衛珩的,要是能巴結上,日後官位還怕不能再往上升一升。

  趙月娘不滿地瞪他一眼,說:「既然知道不能去晚,還磨蹭半天?」她隨手往櫃上鮮花一指,道:「就這盆了。」

  凌掌櫃連忙搶上前,說道:「夫人真有眼光,這是咱們東家插的。」收下銀錢,他躬著身親自把盆花送到馬車上。

  一行人離開後,楚槿望著成緒東的背影,想起衛珩說過秦麗貞、成緒東在這樁婚事上是各取所需。

  婚姻,只是各取所需的東西嗎?

  那麼康華公主是他的所需,因此成為他的選擇?

  楚槿的心越發沉重……

  明天就是衛珩和康華公主的大婚之日

  早上起床,楚槿就恍神得厲害,明明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改變,應該盡快從泥淖裡脫身,可是理智分析很快,真實呈現很難。

  她不知道遺忘一段感情需要多久的時間,也不知道光是從不甘心到甘心需要用多大的力氣來撫平。

  因為不知道,總覺得前途渺茫,不知愛情會在哪裡停頓,還是會一直一直在心底持續發酵,直到胸口裝不下了,爆炸四散。

  楚槿披著雪白的狐裘披風,走到外頭看月亮,那是衛珩尋來的皮子。

  她那時還說:「這是名媛貴婦賞花穿的,我不是去賞花,是下田種花,一進一出便是滿身大汗,哪裡用得著這個?」

  他笑了,說:「收著,早晚會用到。」

  她相信那是暗示,暗示他早晚會讓她成為貴婦,可誰曉得計劃遠遠快不過變化,命運並不完全掌握在人們手裡。

  成親後,他也會像成緒東那樣變成一個唯唯諾諾、連粗氣都不敢喘的男人嗎?康華公主只有比趙月娘更跋扈囂張的分。

  她搖頭,這種想法很糟,有見不得別人好、心量小的嫌疑,不應該的。

  尋根木樁子坐下,楚槿仰頭望天。

  才幾天,雪就不下了,春天正式來臨,樹梢竄出不少綠芽兒,再過幾天百花村裡將會換上一副新顏色。

  煎幾天,妣聽見楚棠悄悄問顧先生,什麼時候才能跟在衛太哥身邊,那是他和衛珩之間的約定,因為約定,楚棠放棄會試,耐心等待三年。

  顧先生說:「你衛大哥最近很忙,他是言而有信的人,等他忙完就會來帶你。」

  這些對話刻意避開她,就算楚棠還是個對感情懵懂的孩子,也多少猜出她那場病和衛珩有關係。

  是啊,衛珩確實很忙,忙著成親、忙著大業,忙著取信於上官謙,以便在最恰當的時機點把上官沐推上龍椅。不管五年或十年,他都會堅持到底,這種人才是做大事業的男人,能夠擁有衛珩這個盟友,是上官沐前輩子好香燒太多。

  「睡不著嗎?」

  楚槿轉頭,看見穆顏站在房門口。

  穆顏微微一笑,朝她招招手。

  「外婆。」楚槿起身,走到廊下。

  穆顏拉著楚槿在階梯上坐下,環過她的肩膀,溫聲問:「在想明天?」

  「嗯。」

  「很難放下?」這孩子的性情和她娘很像,喜歡硬撐,明明想著念著痛著,卻滿口無所謂。

  搖搖頭,楚槿沒有回答。心中卻道:放不下也得放,不是嗎?

  「那年,你娘從外頭救回一個受傷的男子,我教她男女授受不親,可她啊,每天往人家房裡去送湯送藥,又不是丫頭,何必伺候得那樣周到。」

  她知道,那個受傷的男子就是爹,這個故事她聽過很多回。「娘一見到爹,便喜歡上了?」

  「是啊,你爹氣度好、相貌堂堂,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而你娘受我拖累,怕是尋不到好前途。門不當、戶不對,那時候外婆滿心煩吶,憂得吃穿不香,只是見你娘那樣快活,總是心疼。」

  「所以放任娘自在?」

  「哪能呢?這世道對女子嚴苛,為著她好,還是得向她說說世情。」

  「然後?」楚槿起了興致。

  「你娘回答,『倘若這輩子我只能快活這一回,娘為什麼要阻止?』這話問得我心酸難當,你娘從小跟我在家廟裡長大,穿粗布衣、吃青菜豆腐,長到五歲連金簪是什麼都沒見過,更沒有同伴朋友,只能與我說話,她確實不知道什麼收做快活,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奢求長久,只願痛快一回,我怎能阻止?

  「幸而你父親像你娘說的那樣好,他信守諾言,八人大轎把你娘抬進相府。在情感上頭,你娘比我更勇敢,我常想,當初如果我勇敢一點,拼著一條命逼於家將我休棄,或許我不必和你外公長年分離,或許你娘的童年就有爹有娘,可以像別的女孩一般被寵愛長大,或許你們會有幾個舅舅,在你們最辛苦的時候護著你們……」她歎口氣,說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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