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老闆首度光臨時,楚槿不敢抱太大希望,沒想到他一口氣挑走近五成的盆栽,這讓她對自己越具信心,之後楚槿才敢放手買進大量苗栽,並且開始試著盲種。
百花村裡人人養花、種花,以花的交易為生,但養的花草就是常見的那幾類,並沒有太大的差異,因出賀老闆挑選盆的條件也就是誰家的花養得碩大、養得健康,賣到富戶可以種得活、養得久,不會得罪顧客。
在這種門檻不高的要求下,人人都可以做,競爭大了賺的錢自然不會太多,雖然還是比種糧收入來得好,卻也不過是小康。
楚槿無法滿足於小康,因為兩個弟弟要唸書,這本就是把銀子往外倒的事兒,而且即便考上,九成五的進士都得從七、八品的地方小官混起,俸祿並不高還得參與官場應酬,往往入不敷出,為維持收支平衡,便有人開始收錢納賄,圖謀了小錢,卻失去大前途。
這種事楚家子弟不能做,因此小康之家不是她的目標,她必須賺很多銀子,為弟弟們的未來鋪路。
「娘,我出門嘍。」楚槿探頭朝廚房望去。
章玉芬放下鍋鏟,轉身從牆上拿下斗笠替她戴上,一面戴一面叨念著,「姑娘家皮膚要水嫩水嫩的才好看,別給曬成黑炭了。」
楚槿笑著任由她擺弄,她已經習慣章玉芬的嘮叨,短短幾個月下來,連衛忠都會開玩笑說:「想當初你們娘親也是英姿颯爽的江湖俠女,這才多久吶,就被柴米油鹽醬醋茶給搞成黃臉婆了。」
不過衛忠嘴巴上這樣說,眼底卻無半分嫌棄,就連年紀最小的楚楓也看得出來,衛忠很靦腆、很害羞,卻也很喜歡章玉芬,可惜章玉芬只把衛忠當成師兄,沒有多餘心思。
「我會注意的。」楚槿回道。
「別太晚回來,越近中午太陽越毒辣,盡量找有樹蔭的地方走。」
「是,娘。我很快就回來。」
「你那個爹啊,囑咐好幾次了,每次都忘記給你帶幾瓶雪膚霜回來,下次要是再忘了帶,就讓他在門口跪算盤!」
楚槿搖頭失笑。
「怎麼,嫌棄娘嘮叨?」
「不嫌棄,有娘可以嘮叨是件很幸福的事。」她垂下眼,眉心凝上苦澀,她想親娘了。
見她這樣,章玉芬捧起楚槿的臉,送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喜歡娘嘮叨嗎?有什麼問題,這可是娘最大的本事,往後你可別被娘叨念得想逃。」
「不會的」她搖頭,拉開嘴魚:笑容抹去郁色。
「那就好,早去早回,今兒個娘做你最喜歡的地瓜飯。」
「我會盡快回來!」
「銀子有沒有帶好?」章玉芬不放心地問。
「有,帶好了。」
「路上小心,如果碰到李家那隻大黑狗……」章玉芬還真的發揮自己的大本領,一路把楚槿給念出家門。
楚槿推著車子,乖乖從樹蔭底下走,推車對她而言早已駕輕就熟。
想起第一天推車時,差點兒沒把兩條細瘦的手臂給交代了去,也不曉得是練武略有所成,還是粗活兒做慣了,再也沒有事情能夠難倒自己。
緩步朝孫婆婆家走去,心裡暗自盤算著,她打算試試「雜交法」,看看能不能種出新品種菊花。
物以稀為貴,不管什麼時代這話都用得上,或能培植出旁人沒有的花,光是一盆菊花就可叫價到比平時高三、五十倍。
其實比起雜交法,她更想進那座「詛咒之山」。
詛咒之山是曉藍告訴她的,她說村處那座山裡有品種稀少的蘭花,可惜那座山被人下過詛咒,進山的人有九成都出不來,就算能夠僥倖出來也會遭遇不幸,因此眾人明知山有寶卻不敢向寶山行。
當時說到這裡,曉藍鼻子一酸,說:「那年爹死、娘跑,奶奶要養活我和哥哥,不理會詛咒,硬是進山尋寶,結果人是出來了,卻滿身傷痕,還瘸了一條腿。」
這之後到現在每每提起那座山,孫婆婆還是會兩眼放光,卻再也不肯進山。
雖然受重傷,孫婆婆卻是難得進山以後還存活的,因此大家都問她山裡有什麼,她絕口不提,只私底下告訴曉藍那座山裡有巨大的野獸、長著獠牙的山豬,還有……鬼!
曉藍還因此嚇得抓住她的手,認真說道:「再窮,都不可以打那座山的主意。」
楚槿沒應聲,她對那座山充滿幻想,想嘗試尋找稀有的蘭花,不過想起嘮叨的章玉芬,她不禁頭皮發麻,甩甩頭,加快腳步往孫婆婆家的方向走。
這時,迎面走來一個翠衫女孩。
她叫許香菱,十五歲了,長得粉嫩嬌妍,尤其一雙單鳳眼,年紀輕輕就有勾人魅力,聽說家裡早就在幫她相看親事,可她眼界高,看來看去都不滿意。
曉藍說,許香菱打出生就比旁的嬰兒漂亮,家裡把她給寵上天,雖然爹娘哥哥弟弟們也養花種草,卻是半點泥土都不教她碰著。
他家爹娘打著一手好算盤,企圖把女兒養成千金小姐,以便將來嫁進高門大戶當少奶奶,若是能夠嫁給當官的那就更好了,往後許家人吃香喝辣再也不愁。
不過這年代嫁娶首重門當戶對,倘若許家銀錢多到能用簸箕裝,或許七、八品的窮小官會願意為了銀子將就,可許家那景況……貴公子與貧家女的故事只會出現在話本上。
楚槿開始買賣花草後,再不像過去那般足不出戶,進進出出的機會多,與村裡上混得熟了,便發現自己經常碰到許香菱。
對於許香菱,楚槿本沒有太多的好惡,只覺得她比村裡的姑娘美貌,但有一點她無法輕易忽略——許香菱對她有強烈的不滿。
像自從兩人對上眼,許香菱便仇視起她來,楚槿想破頭也想不出哪裡得罪對方,只是每回見面,都得聽她講上幾句尖酸的刻薄話,次數多了,她只能想著人與人之間或許真有緣分這回事,她與許香菱注定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