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也不曾感覺,這地方如此空曠。
他繼續沉默的吃飯,卻食不知味。
第10章(2)
十分鐘後,他回到地下室,坐在電腦前。看著前方跑動的螢幕保護程式,他卻懶得敲打鍵盤,只是一臉陰鬱的坐在椅子上,半晌過去,他還是忍不住抬起手,敲了兩下快速鍵。
螢幕上,出現一樓辦公室的畫面。
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頭專心工作,她的課本就堆在她桌上,被夾在課本裡的幾張考卷露出了一角,但她沒有注意它們,看都沒看一眼。
當初他們會在公寓裡各處裝隱藏式攝影機,完全是為了安全上的考量,不是為了讓他偷窺用的。
但最近,他卻總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她的畫面叫出來,偷看她。
她總是在工作,忙得和陀螺一樣,他從來沒見她休息過,這個女人就連假日都在趕工,以前她自己一個人時,她還會忽然就傻笑起來,像是想到什麼好笑的事一樣,但自從那一天之後,她就再也沒有那樣子傻笑過了,只有看見人,她才會露出敷衍的笑容。
這陣子,忙了一整天,下了班之後,她更是會在辦公室裡熬夜苦讀,他原以為她的成績應該還可以,怎麼樣也沒想到她竟然可以考得這麼差。
他很清楚,她的黑眼圈一天比一天深,臉色也越來越蒼白,過去兩個月,她甚至又瘦了幾公斤。
他不喜歡這樣。
我才不喜歡你啦!
她氣憤難平的宣言猶在耳邊,她才不在乎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深吸口氣,阿震往後靠躺在椅背上,煩躁的抬起雙手,覆住了臉,卻因此慢半拍的發現,自己把她給的那支筆帶下來了。
他瞪著手中那支筆,惱怒的將它扔了出去。
原子筆擊中牆面,反彈掉到地上,滾了好幾滾,又回到腳邊。
媽的,他真不知道自己在搞什麼!
巴著口鼻,阿震擰眉瞪著那支原子筆,握緊了拳頭。
驀地,電話鈴響。
他不想接,但會轉來這邊的都是重要電話,所以他閉著眼,壓下脾氣,深吸口氣,再吸口氣,這才伸手將電話接了起來。
「喂,我是屠震。」
「那個……呃……是我……」話筒裡,傳來有點結巴怯懦的聲音。
他一怔,握緊了話筒,迅速抬首看向螢幕。
畫面裡的女人,一手抓著話筒,一手緊張的拿筆在簿子上亂畫。
沒等到回答,她咬了咬下唇,道:「我是可菲……小肥……」
「嗯。」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應一聲。
「那個……」她停下亂畫的右手,咬唇猶疑著。
他看著她,不覺屏息。
她摀住了話筒,一下子搖頭嘀咕,一下子歎氣碎念,還低頭拿腦袋撞了桌子兩下,在短短幾秒鐘裡,忙碌得不得了,然後她才坐直了身子,深吸了好幾口氣,鼓起勇氣將話筒湊回耳朵邊,一口氣將話說了出來。
「晚一點等我下班之後你可不可以教我怎麼唸書?」
他盯著螢幕上那個閉著眼、紅著臉,一副等待被砍頭的小笨蛋,只開口吐出一個字。
「好。」
她張開了眼,明顯嚇了一跳。
「真的?」這個問句蹦了出來,但她不想給他反悔的機會,警覺的馬上收回,只匆匆道:「不是,我是說,我十一點在廚房等你。」
說完,她啪地一聲就掛掉了電話,跟著飛快以雙手摀住了嘴,兩隻大眼睛緊盯著電話,像是擔心它會突然跳起來攻擊她一樣。
他慢慢的放下了話筒,左手重新巴住口鼻,兩眼仍盯著她,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在等她說話時,竟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熱氣上湧,染紅臉耳。
他伸出手敲打鍵盤,切換了畫面,回到原本寫到一半的程式上,但直到開始工作,她緊張萬分的模樣,卻還是不斷出現在他腦海中。
他只能希望,她肯讓他教她功課,是因為她多少願意開始原諒他了。
***
十一點,阿震準時到了廚房。
可菲已經抱著課本和考卷,穿著寬鬆的大T恤等在那裡,看見他,她真的鬆了口氣。
為了方便說明,他坐在她旁邊。
剛開始,可菲還有些尷尬,但當他開始解釋她英文考卷上的錯誤時,她很快就被那些文法搞到頭昏腦脹,只能在他的說明下,埋頭抄寫筆記。
他不曾再說過她笨,連一次也沒有。
每天晚上十一點,他就會到廚房幫她補習一個小時。
他從最基礎開始教起,一題一題的和她解釋,用最簡單的方法說明。
她很認真的聽他說,有問題就問,雖然有時她要聽好幾次才聽得懂,但他從來不曾失去耐心。
有一天,當他在替她的課本畫重點時,原本在寫功課的她,忍不住佯裝無事的張嘴,問了一個壓在心裡好幾天的問題。
「你為什麼要幫我?」
「我只是想道歉。」
聽到這句,可菲呆了一下,不禁抬頭看他。
他低著頭,繼續快速的替她的課本畫重點,看起來像是沒講過剛剛那句話,只有抽緊的眼角,透露出些許緊張。
她盯著他,懷疑的嘀咕:「我沒聽見道歉。」
他緩緩抬起眼,瞧著她,啞聲開口。
「我很抱歉。」
沒想到他真的會道歉,可菲呆看著他,跟著小臉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奇怪的紅了。
她尷尬的匆匆低下頭,咕噥著:「算了,反正也過去了。」
這麼簡單?
阿震看著她,原以為要得到她的原諒,會更困難一點,但她卻一句話就打發他了。
他遲疑了一下,才拉回視線,繼續幫她畫重點。
可菲埋頭寫寫寫,想想有些不甘,又小聲嘀咕了起來。
「那天還不是鳳力剛在那邊瞎鬧,你不理他就沒事了……幹嘛那麼生氣……」說著,忍不住還要口是心非的強調一下:「我又沒有在喜歡你……」
阿震瞄她一眼,但她已經閉上了嘴,裝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但顯然並不是真的沒事。
她蹲在樓梯口哭泣的模樣,驀然又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