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你成功了,非常非常成功!從今以後,小肥一定會對你保持安全距離!」
胸口,再次因他的話而緊縮。
不自覺他又握緊了拳頭,抵擋那不適的感覺。
「了不起、了不起!真的了不起啊!」瞧著他那模樣,阿南好笑的揮舞著毛巾,搖著頭往外走去:「實在是好樣的,好一個豬頭!哈哈哈哈……」
阿南開心的笑聲,一路遠去,消失在隔壁的客廳。
狗屎,那傢伙根本完全把他當笑話看了。
阿震窘迫的緊抿著唇,握著拳,又待在原地半晌,才艱難的站了起來,拖著疼痛的身體,一拐一拐的走下樓梯。
十一點了,他原以為她應該己經上樓回房,但一樓辦公室裡,依然有燈亮著。
通往辦公室的門,嵌著一面毛玻璃的窗,他能隱約看見她的身影,聽見她打字的聲音。
下樓的雙腳,不自覺停下。
他在那扇門外,看著那微亮的燈光,模糊的身影,久久無法移動。
時間悄悄溜過,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邊站了多久。
然後,她站了起來,關掉了檯燈。
反射性的,他閃身進入樓梯下的陰影之中。
沒多久,她抱著筆記本走了出來,他看著她開門,看著她關門,看著她停在樓梯口前躊躇著。
她吸著鼻子,眼角微微泛紅,不斷反覆做著深呼吸。
那張小臉上,滿佈緊張與猶豫。
然後,她牽動嘴角,但不是很成功,扯動的唇角微微的抖。
她又試了一次,再一次,然後又一次,她一直沒有辦法很成功的露出笑容。
挫折的淚水,滾出她的眼角。
她飛快抬手遮住淚濕的雙眼,硬咽咒罵。
「什麼狗屎……」
一聲啜泣,從她嘴裡冒了出來,她瞬間咬住了唇,緊緊抱著她的筆記本縮成一團,整個人都在抖。
雖然她沒有再發出丁點聲音,但他知道她在哭,她把唇咬得很緊很緊,晶瑩的淚水,溢出她遮眼的手指,滴落。
她的痛苦,瀰漫充塞在空氣中,緊緊包圍著他,責備著他。
愧疚感,無端充滿心中。
有那麼一瞬,他想上前,但他不敢,他不敢讓她發現自己,不敢讓她知道他在這裡,看著她哭。這一次,他才是那個把她弄成這樣的罪魁禍首,不是鳳力剛,不是武哥,是他。
他只能屏住了所有氣息,僵站在原地,不動。
那短暫的幾秒鐘,宛若延長成恐怖的永恆。
看著她顫抖的雙肩,他真希望自己沒有對她說出那些話,不曾對她這麼殘忍。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抹去了臉上的淚水,放下了手,看著樓上,再次試圖牽動嘴角。
她一試又試,一直試到她能露出像樣的微笑,才再次深吸了口氣,像是下定決心要去屠龍一般,她緊緊的抱著那個拿來當成盾牌的筆記本,保持著那個戳刺他胸口的笑容,勇往直前的爬上了樓。
樓梯間,昏黃的燈光微亮,他可以看見,她原先站著的地方,蓄積著小小的水窪。
他聽著她上樓,聽著她回到房間,關上了門,卻還是只能盯著地上那小小的水光。
那,是她的淚。
而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個豬頭。
***
那一夜他幾乎徹夜未眠。
第二天,因為他的臉腫得像豬頭,所以乾脆請了假沒去學校,睡到一半就聽到隔壁砰砰作響,阿震爬起來走出去,只看見屠勤、屠鷹、鳳力剛三個人,在阿南的指揮下,陸續搬了幾台全新的機器下來,放進實驗室裡。
看見他臉上精采的模樣,鳳力剛瞪大了眼,然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雖然他把頭轉了過去,但雙肩卻不斷聳動。
阿震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但沒有多說什麼,只看著阿南問:「這些是什麼?」
「血液分析需要用到的儀器,公司會用到,老是和人借鑒識的機器檢驗太慢了,光排隊就要搞好幾天,我們自己驗比較快。」
回答的不是阿南,是在他身後的男人。
他轉身,看見武哥,不禁有些赧然。
這些東西,不只是為了公司需要,阿震很清楚,無敵小氣的韓武麒是為了他,才去買下這些昂貴的儀器。
武哥顯然早就訂了貨,不然不可能第二天就到,可見早在他感冒發燒之前,這個男人什麼都想到了,甚至完全清楚,他的憂慮。
看著眼前這個昨天才把他痛扁一頓的男人,阿震喉頭有些緊縮。
他知道,武哥說得對,他是個還沒長大的小鬼。
「對不起。」難以啟口的道歉,就這樣溜了出來。
「你該道歉的人,不是我。」
韓武麒從他身邊走過,把手中的機器放在桌上,然後轉過身來,拉開嘴角,瞇眼微笑:「不對,是我沒錯,這些東西貴得要死,我他媽的還以為自己窮到要去賣屁股了。」
阿震微微一僵,垂下了眼,握緊了藏在褲口袋裡的拳頭,感覺有些彆扭,不知該說什麼。
但下一秒,武哥卻走上前來,抬起大手,輕輕抽了他一腦袋。
「瞧你這傻蛋,瞎杵在這幹嘛?」
韓武麒好笑的看著他,道:「還不快去幫我工作賺錢,不然我遲早叫你去街上脫衣賣肉,替我還債,去去去——」
對他擺了擺手,驅趕了幾下,韓武麒沒等他反應就轉過身去,搭著屠鷹的肩膀,走出實驗室,邊道:「小黑,還是你和屠勤最好了,都不會給我惹麻煩。唉唉,當老闆真他媽的難。所以看在我這麼可憐的份上,你有空記得幫我在你嵐姐面前說點好話,知道嗎?就說——」
「武哥好、武哥妙,武哥武哥呱呱叫是嗎?哈哈哈哈——」
「鳳力剛,要你多嘴!我又不是青蛙!你呱什麼呱?你那張賤嘴惹的事還不夠多嗎?我他媽的還沒和你算帳,你竟然給我自投羅網!不要跑——」
鳳力剛溜得飛快,韓武麒追在後面,屠鷹則笑了出來。
幾個男人,嘻嘻哈哈的打鬧著上了樓。
阿震既窘又尷尬,卻又有些鬆了口氣,知道武哥算是原諒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