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得愀然變色。她前輩子八成是替人算命的,才會說得一個字也不差。
「嘿嘿,你不用回答,光看你又敬又佩的臉色我就明白了。」她繼續大言不慚地吹噓。「本商號的繁榮生意完全靠我敏銳的觀察力才得以維持下去。來,五百塊!」
被獅子大開口地敲詐他也認了。「你要多少錢都可以,先把瑋瑋叫出來好不好?」
「好,不怕你賴帳。你先回去等著!」小生意人一溜煙鑽回家裡。
都是他太托大了,一味以為兩人表白了彼此的心意就成了,沒顧慮到女孩子需要人家哄的特性,更何況心眼細膩如瑋瑋。
回到家裡坐立不安地等到九點半,終於盼到幾響遲疑的敲門聲。
門外俏生生的人影當然是她!他忙不迭把她迎進來。
「瑋瑋,我──你聽我說──」每回遇上她不開心,他總是方寸大亂。「我……」
「我」了半天,也「我」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是來道歉的。」她搶在他前頭丟下一個超級意外。
嗄!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明明是他不對,怎麼可能由她來道歉?「瑋瑋……」
「對不起,我對你的信心不夠。」她柔柔挨進他懷裡,顯得不勝嬌弱。「你在學校裡那麼受歡迎,原本就讓我很擔心。昨天朋友又告訴我,你被提名為下屆學生會會長。如果當選了,就是他們繫上首度由低年級學生出任會長──」
他發現自己依舊不瞭解女孩子的心事。他競選會長與今天的爭執有什麼關係呢?然而倘若瑋瑋不希望他選上,那麼即使叫他放棄他也不覺得可惜。在他心中,校長寶座也及不上瑋瑋重要。
「如果你不喜歡我去當那個勞什子會長,大不了我不選了。」
「不不不,你應該選的。」她連忙掩上他的唇。「一切不過是我胡思亂想。你在學校裡那麼出風頭,我……我很擔心你會變心。下午你的女同學又說了那些刺激我的話,我才忍不住發作出來。剛才我獨自在房裡想了很多……」她粉嫩嫩、紅通通的臉蛋埋進他懷裡,微弱 腆的嗓音細如蚊蠅。「我想,既然……愛上你了,就得信任你,否則哪能稱得上是你的女朋友呢?」
他完全呆掉了。瑋瑋不生氣……瑋瑋向他道歉……瑋瑋說她愛上他……他在作夢嗎?這一切完全不是他預料中會發生的事情、會聽見的表白。
「你──你說你愛我?」他臉上的表情像透了夢遊者突然醒過來,搞不清楚自己人在何方。
她輕輕頷首,臊紅的容顏緊緊埋進他頸窩,根本不敢抬起來。
他沒有聽錯!他真的沒聽錯!瑋瑋親口承認愛他!他陡然大叫一聲,緊緊抱著她亂轉。
「瑋瑋,瑋瑋,瑋瑋!」終於!終於讓他聽見了這句期待已久的表白,原本以為憑她 腆的天性,他會等上好幾年才聽得見,沒想到今天竟然因禍得福。
兩人步伐不穩,齊齊跌在凹凸不平的彈簧床摯上。熱切的唇覆上了她耳畔呢喃:「瑋瑋,我不會辜負你的。我發誓,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我永遠不會辜負你。」
熱情低語將小屋內暖融融的氣氛烘焙得更加激狂。黃暈光線的恍影中,翻湧的情愫奔騰如火。兩人密密地感受著彼此燙熱的體溫,在似懂非懂中探索著那未可知的歡愉。
腦海裡即將消失的理智告訴她,現在若不及時停下來,一切就會太遲了……他們之間將要發生的事情,本應存在於夫妻之間,她承受了多年古典文學的禮教和薰陶,不應胡來……
然而,此時此刻,誰在乎禮教和理智?心頭盤旋著亙久不變的意念──她願意與他彼此相屬……
燒灼的情焰中,呢喃著他全心全意的盟誓。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誠心相契的心溫柔繾綣著,不知時日將逝。好久好久之後,終於平緩下來。
「幾點了?」她在枕畔喁喁輕語。
他仍然不斷細吻著她,眷戀不捨的眼快速瞥向手腕,再度轉回她的俏容。兩情正濃時,便是一秒鐘沒盯住她都叫他無法忍受。
「快十一點半。」
老天,已經三更半夜了。
「我得趕快回家,小琳一定在等我。」爸媽應該睡著了,可是小琳一顆心生了十七、八個竅兒,只怕比他們更難應付。到時候沒法子,只好拿幾百塊打發她了!談戀愛果然非常花錢。
「不要回去。」他纏著她不放,熱呼呼的唇印上柔細細的香肩。她好香!他根本放不開她!「明天一大早我再偷渡你回去。」
「不可以……」他的氣息逗得她全身癢癢的,游移不定的雙手再度挑起已然降溫的熱度。討厭,再繼續下去真的會讓他得逞。「歐陽,不行──」
薄薄的木板門驀地響起一陣微弱的敲擊聲。
硯琳!兩人心頭晃過相同的想法。
「她想『捉姦』不成?」他漾出壞兮兮的笑容,壓在她身上的精瘦軀體看不出絲毫穿衣開門的意思。
「胡說什麼?」俏顏燒出火鶴紅的烈焰,他看得如癡如狂,忍不住偷到好幾個吻。
直到另一陣敲門聲催促他們,兩人才稍稍按捺下來。
「我敢打賭她一定又想藉機敲詐。」他們穿戴好衣物,由他去應門。「我的荷包被她搾乾了。」
然而,門外來客卻讓雲開大吃了一驚。
「峰哥?」他眼明手快地撐住頹然倒下來的大漢。
自從幾個月前一別,他陸陸續續聽過這幫人的消息,偶爾在街上碰見江峰,兩人頂多一起吃頓飯、喝喝茶,交情清清如水,誰料他居然會找上門來,還掛了一身彩!
「瑋瑋,替我擰一條熱毛巾來。」他連忙把不速之客扶上床,脫掉染上血漬的外衣。立刻地,幾道縱橫交錯的刀傷映入眼簾,鮮血淋漓的痕跡觸目驚心。江峰的情況相當危險,而且神智已經不太清楚。胸膛上細長的傷口砍得很深,顯然是西瓜刀留下來的傑作。除了兩處主要的刀傷之外,他的身上還橫布著大大小小的傷痕,不下十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