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她忙得腳不沾地,天天晚睡不說,東方漸露魚肚白,她就要起床,小蓮跟海棠要有多擔心就有多擔心。
但開店要做的前置工作太多,店舖裝潢要請示,相關人員一個個抵京,要安排入住,貨物及昋材是一籮筐一籮筐的往毓秀坊裡送,還要增建一座暖房來種槙珍貴高價的花材,她像陀螺似的轉個不停,值得安慰的是,毓秀坊的裡裡外外已慢慢有個樣子了。
終於,倪芳菲等人日夜忙忙碌碌,萬事皆備,在一個黃道吉日下,擺出香案,備下豐盛的佳餚,上至主事下至夥計一字排開恭敬的燃香祭神,最後在響徹雲霄的鞭炮聲中,毓秀坊正式開張。
店面的門廳極寬,店內窗明淨又不失風雅,一座座木架上擺放各種香品,分門別類,像是以花為主的香露,就有鈴蘭、茉莉花、櫻花、菊花、水仙、羅蘭、牡丹、杜鵑、玖瑰、紫丁香等。
年約四旬的朱管事全權處理店內的事宜,倪芳菲退居幕後,除非有特殊客人,她才會出面招待。
所以,店一開張後,她反而清閒許多,窩在主院裡,主院裡有她專屬的調香室,海棠也跟著她,小蓮則不時的穿梭在內外院,向她報告外面的來客情形,說客人川流不息,沒有一個沒掏銀子。
倪芳菲的心情極好,她調了一種新香味,再回到屋子,海棠只從廚房端了一碗燕窩羹給她,主子近日太操勞,臉色略微泛白憔悴,得養養肌。
倪芳菲才喝完,小蓮就風風火火的跑進來,笑得眼兒彎彎,再指指後面,就見朱管事也眉開眼笑的走進來。
「姑娘,今天就有一位幾乎買了半間店香品的貴客。」
她愣了愣,小蓮則笑得賊兮分的,朱管事往旁一站,她就看到季睿麟挺拔的身影,不會吧?她詫異的瞪大了眼。
季睿麟跨進門檻,抱拳作揖,笑得俊朗,「只是為新店開張博個好綵頭,日後毓秀坊定當財源滾滾。」
聽這吉祥話,她心裡暖,但是,一看到朱管事交給她的帳本及厚厚的一疊千兩銀票,她愣住了,他這買的都是高價香品,每一種都貴得咋舌,他也下得了手?
「校尉還是選用得上的吧,或是我替你選幾樣男子用的,不張揚,味道沉穩。」讓她賺錢也不是這樣,何況,他買的幾乎都是女子用香。
季睿麟俊臉紅紅,他心裡有別的打算啊,初初抵京時,他跟她要了她使用的香品,但她給了他另一種線香,現在她自己開店,總會賣她自己身上用的香吧?可是他又不能大刺刺的向掌櫃詢問買那一款,所以就搬空了大半的昂貴香品,想著這樣總有她身上的那種香吧。
季睿麟這算盤卻是打錯了,那種香品還真的是她專屬的,她親自調香,已不在鋪子裡販售,但她不知道他竟一直惦記,還是勸著他退掉大多數香品,季睿麟當然不願意了。
「我買都買了,開店不讓我買,這不讓我沒面子嗎?」
「可你哪需要用這麼多?一個男人,聽說府裡連個通房都沒有——」
「我有很多下屬,他們有妻有妾,不好來這兒買香品,都托我來買的。」他俊臉微紅,說得有些結巴,一聽就是臨時找的借口。
她溫柔的直視著他,他對她好,好得這麼理直氣壯,連謊話都說了,她到底在跟他執拗什麼?
她莞爾一笑,「好吧,日後,你帶來的客人,在店打折優待,但限額招待,不能這麼大手筆的買,不然時時缺貨,滿足不了客人,也培養不了一批死忠的常客,這香坊可撐不了太久。」
怎麼可能?只要有他在的一天,絕不會讓這香坊倒店。
她看出他眼眸裡的認真,她心裡暖呼呼的,想也沒想的,她脫口而出:「再坐一會兒,待會兒一起用午膳。」
他眼睛熠熠閃動,這亮度可比窗處的日陽更亮了,離用餐前還有一段時間,她邀他到調香室。
季睿麟進去前,小蓮還小小聲的跟他透露個訊息,「那間房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進去的喔。」弦外之音,他對姑娘很重要呢。
他的心熱呼呼的,俊臉上幾乎帶著點稚氣的傻笑,讓海棠都不忍看,卻又想笑。
季睿麟進屋,訝異於這窗明几淨的大房間裡,放置許多玻璃瓶,裡面全是各種香料樣品,還貼了品名,在另一邊,更有許多花材及藥材,而在金絲楠木的案上,有一隻獸形香爐,香煙裊裊,一抹動人清香飄散在空中,奇妙的中和了各種香味。
窗台外,幾朵玫瑰開得正妍,窗台內,書櫃上方有許多關於花木、藥材,以及如何調香、品香等書籍。
他跟著她走了一圈,發現這間屋子佔地極廣,房間一間連著一間,中間有走道連結,走出調香室,第二間房是她個人的研製處,她在這裡找新香料,新配方,裡面有些特別的設備,像是提煉花露的鍋爐、烈酒,這些都是托人越洋從其它國度購置,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香料,都是絕品,用完了大概也仿製不出同樣的香品來。
倪芳菲沒說出口的是,這些都是大長公主派人為她尋來的,只為了調出公主記憶裡的香,那是她的娘親為公主調製的香品,如今,她離開莊子又在京城長住,她派人將這些香材運送過來,就是要為大長公主調香,定期的委人送回莊子。
季睿麟看著她愉悅的向他說明調製香膏的方法,是將份量配好的香料碾成粉末,在密煉後放入瓷罐密封窖藏,使用時用火熏,與香丸同為熏香的一種。
「不論哪一種香品,不只能悅己悅人,提振心情,也能增加魅力,只是在香味選擇上,有人喜愛清幽淡雅,有的喜愛濃烈醇厚。」
季睿麟聽著她侃侃而談,眼光閃動,儘是笑意。
午間用膳時辰快到時,有人鼻子倒靈,主動過來了。
葉閎仁見季睿麟都能留下吃飯,他當然不客氣,也大方跟著座,也不管海掌臭著一張臉去多拿副碗筷放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