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書房到寢房,不過隔著幾間屋子,嚴笙一踏出書房,待在寢房外的翠玉一眼就看到了,她立刻進房向方浣露稟報,然後再出來恭侯嚴笙的大駕,等將人迎進房後,便繼續在房外守著,一心盼望今晚的圓房能順利。
方浣露在房裡早已等候許久,一看到嚴笙開門進來,她倏地從椅子上起身,那白皙清秀的小臉泛著緊張,腦內想的東西和翠玉完全是兩回事——
她不會和嚴笙圓房,今晚,她想向嚴笙提出和離,她手裡就捏著和離書,這是她在半個多月前,聽到他即將回來的消息時就寫好的。
嚴笙一踏進來,見到方浣露緊繃的舉止,與臉上明顯的緊張表情,他想,她大概在為了圓房的事擔憂,雖說成了親的夫妻圓房是天經地義的事,但這種事對姑娘家而言仍是會害怕的,那麼,他就先安撫她,取得她的信任,再慢慢試探她吧。
「娘子。」他朝她溫柔一喚。
「夫、夫君……」方浣露彆扭的喚道,想著要如何提起和離的事,畢竟和離是大事,沒那麼好開口的。
嚴笙向前一步,目光真誠的噙著笑道:「娘子,我想先跟你道歉,過去是我不懂事,才會害你那麼傷心,請你原諒我。」
方浣露看到他向她道歉,鼓足了最大的勇氣道:「我原諒你,當年的婚事實在太倉促了,其實對你也不公平,如今我們互相蹉跎彼此也有三年了,我們就別繼續勉強當夫妻了,放彼此自由吧,這是和離書,我們……和離吧!」說完,她慎重的將和離書遞給他。
嚴笙渾身一僵,看著她將和離書遞到他手中,不敢置信的道:「你說,你要和我和離?」
方浣露都把和離二字說出口了,接下來也就容易多了,「你當初不就是不喜歡我才離家出走的?所以我也不想困住你,我們好聚好散吧。我沒有做錯事,所以你不能休了我,只能和我和離,和離後,你這個前任丈夫要給我一筆贍……呃,就是一筆銀子,讓我可以在城裡租房子自己過活……侯爺不缺這點錢幫我,對吧!」
嚴笙只覺耳邊轟轟作響,就像聽見多麼不可思議的事。
他的妻子向他要求和離後,還向他討銀子好自己租房子過活?她知道她在說什麼嗎?
阿齊說過她很膽小,連話都不太敢對他說,現在卻說出這麼大膽且異於常人的話,著實讓他感到相當意外。
方浣露看他沒有回答,心想他大概是被她這番話嚇到了,畢竟在古代,會主動說要和離的女人是異類。
「反正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這婚姻本是你奶奶一手促成的,如今你身體好轉不說,也建功立業了,你還是去和自己喜歡的女人成親,放我自由吧!」
嚴笙看她說得灑脫,捉住了她話語中一個點,「你有喜歡的人了?」是因為有喜歡的人,才會想和他和離?
方浣露倒抽了口氣否認,「不,我才沒有喜歡的人!」在古代讓丈夫戴綠帽子可是會被浸豬籠的,她可要先說清楚!
「光靠我給你的一筆錢,你就能活下去嗎?」嚴笙問道。
「我當然不會等著坐吃山空,我會自食其力,做些小生意的。」方浣露說得很有自信。
「和離後,你就沒辦法頂著侯爺夫人的身份,過現在不愁吃穿的生活,你一個女人在外面會受到欺負,或被說些難聽的話,這都無所謂嗎?」他切入重點的問道。
「不管遇上什麼事,我都會克服的,就算只有我一個人,我也會不依靠任何人活下去。」無論如何,都比困在這座牢籠裡好。
嚴笙看她說得眉飛色舞;聽她說她能不依靠任何人活下去,他真的感到驚訝,她竟會有這麼大膽的想法,她真的是阿齊所說的那個膽小的方浣露嗎?
這三年間,可以使一個人改變那麼多嗎?
還是……她已變得心機深重,正在故弄玄虛,只是想勾引他,引起他對她的興趣,好不輸給那兩個妾?
嚴笙忽然覺得有點意思,他想試探她,揭露她真正的心思。
他佯裝憐惜她,歎著氣道:「不成,我立下大功回來就馬上和你和離,顯得我太不厚道了,而且也對你太殘忍,我怎麼可以把苦等我三年的髮妻趕出去,讓你在外挨餓受凍又受人欺負?」
方浣露一愣,他在說什麼?「不,我不會挨餓,也不會被欺負,我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的……」
嚴笙望著她,那俊美的面容帶有懊惱,句句誠懇的道:「娘子,我知道我以前很對不起你,但從今以後我會好好補償你的,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他又在說什麼?方浣露搖頭如波浪鼓,「不,你不用補償我,我並不委屈……」
「娘子,你不讓我彌補,是因為你還在怪我嗎?」
「……」她不是說她原諒他了?
方浣露突然覺得心累,要說服他比想像中還困難,在她的預想裡,他應該是很討厭她這個元配,等不及和她撇清關係的,怎麼會那麼古板又龜毛!
方浣露真的好無奈又好生氣,她忍不住做出身為梁安淇時的習慣動作,像倉鼠般的鼓起腮幫子。
嚴笙乍見她露出這樣的表情,腦海裡一閃而過的想起,「她」惱他時也會做出這種表情……
方浣露在下一刻回過神,想著她怎麼敢對侯爺生氣,她能不能成功和離都得看他臉色啊!她馬上恢復她當秘書時一貫的笑臉迎人,諂媚的道:「侯爺,你也想娶自己喜歡的女人為妻吧,你就好好考慮,真的要認真考慮,拜託你了!」她雙手合十,「夜深了,請你回房休息,好好思考吧!」
她完全忘了這不只是她一個人的房間,打開門將他送了出去。
嚴笙原本就不打算和她圓房,此時也算是鬆了口氣,往書房的方向走去,只是,為何他腦裡不時充斥她的表情,不只是她鼓著臉惱怒的模樣,還有她怕得罪他,合掌諂媚拜託他的樣子也好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