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咬牙直起身,轉頭要走--
「歌澤。」床上的舜蘭聲音很低很低的喚住他。
「你還沒睡著?」他詰異的立即轉回身。
「別走今晚留下來陪我好嗎?」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羞怯的聲音卻教他的身子一震。「你……」
「我想要你吻我一晚……」她羞羞弱弱的聲音繼續傳來,儘管非常小聲,他還是聽得很清楚。
他一驚。不是沒想過在立她為後前就先擁有她,但未來變數太大,自己又將迎娶別人,在這種情況下佔有她,未免太卑鄙、太自私,所以他沒這麼做,也阻止自己這樣想,可是,她現在卻說,要他留下來。
這女人、這女人……他胸口漲滿激動,喉嚨發緊的問:「你不後悔嗎?」
「不……我希望你這麼做,透過你的擁抱,我這一生才是完整的。」
她本想就這樣放他走的,可是他方才貼在唇上的吻,是這麼的溫暖,這麼的教她戀戀不捨。
待明日一到,他就是漆華的丈夫,而她會變成一縷幽魂,人鬼殊途,她再也無法擁抱他。他是她的一生,既是如此,這一生她就要個徹底,什麼也不想錯過,她想得到他的擁抱,哪怕是剎那,就是永恆。
歌澤輕顫的回到她身邊,捧著她的臉龐靠近自己,溫柔的摩掌著。
「我愛你,我發誓今生絕不負你!」他硬聲說。
「我……我信你。」
他吻上她的唇,那樣的溫柔熱切,那樣的難分難捨,而她,也完全不保留的獻上自己。
分離在即,濃烈的情感只能在對方身上汲取得到,一陣顫慄竄過她全身,甚至忘了如何呼吸,如何思考……在她靈魂最深處,只想為他顫抖,只想為他飛翔,只為他,一切只願為他……
歌澤緩緩拉下她的綢衣,他完全明白,在水綠色抹胸之下,是從未被人親密接觸過的嬌軀,而這將屬於他,不只今夜,往後不久的將來,每一日、每一夜,他都要真真實實的擁抱她、愛她,完完整整的!
覆上自己,今夜,他徹底將她淹沒在難以割捨的情慾裡……
天際湛藍,晴空萬里,那男人大婚的好日子,連老天爺都幫忙。
宮內處處有迎親的樂曲聲傳出,雖喜氣悅耳,卻也縹緲,至少,在舜蘭聽來總顯得那麼不真切。
望著屋子裡,桌上、床頭、窗台、地上,到處都是一盆盆的忍冬,在遍地花海裡一片淡香中,她取下圍住烏黑髮絲的玉環,讓長髮舒適的披散於背上,手上捏著一張紙簽,嘴唇始終淺淺地揚著。
紙簽是歌澤清晨離開時留下的,他說來不及送給她鳳冠花,忍冬先暫替,日後他會再獻上鳳冠花,那花一樣會塞滿她的屋子,教她幸福一生一世。
幸福她現在就很幸福了,真的,只可惜不能再面對面親口告訴他了。
「舜蘭姑娘。」胡葛來了,端著藥碗的手,微微發抖。
「你來了。」她黑眼輕輕閉上,再睜眼時,臉上已又帶笑。
「該喝藥了。」他哭喪著臉說。
「嗯。」她黑亮的瞳眸裡乾淨澄澈得沒有一絲雜質。「前頭很熱鬧吧?」她淡淡的問起。
他同情的看著她,「公主出嫁,當然極為歡樂,你……如果想去瞧瞧熱鬧,我可以等你一會,稍後再喝沒關係的。」
她輕搖了頭。她與歌澤說好了,不去見他娶別人的,再說她也不想站在那裡,凌遲他,凌遲自己。
金色陽光透過窗攝照在她披散的長髮上,益發耀眼,此刻的她,像是完全透明了,無瑕得宛如仙界降生的仙女,胡葛瞧得眼都眩花了。
「湯藥給我吧!」舜蘭微笑的接過那藥碗,仰頭喝下了,再將空碗交給他。
她看到胡御醫走時默默拭淚的背影,忍不住開口跟他說:「謝謝……你不知道其實你幫了我多大一個忙呢……太好了,這樣,他就能得到天下了吧……就能了吧……」
但她太虛弱,聲音太小,胡葛根本沒聽見,早就走遠了。
舜蘭覺得自己好累好累,累到連掉淚的力氣都沒了。她深吸口氣,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回到床鋪上。
床頭邊全是忍冬,忍冬香氣淡雅迷人,她聞了聞,再聞了聞,心裡沒有一點將死的恐懼,她只想著,自個這輩子最難忘的是什麼?他送的黃鶯?他繪的鳳冠花?抑或是現在這滿屋子的忍冬……
摘下一片忍冬葉,她合進口裡,這是他全心全意的愛,她嘗到了。
有點苦,有點甘甜,還有點酸……
「歌澤,你要記住,我用生命愛著你,看你成就大業是我最大的願望,也是我唯一可以獻給你的東西。所以,盡情的去實現你的美夢吧,努力張開你的雙臂去擁抱天下,我不再是你的阻礙,這天下一定是你的,一定是你的……」
她熱切灼亮的眼緩緩閣上,兩汪蓄積在眼中已久的淚水,終於由眼角滑落。
歌澤,我愛你……
一身喜氣紅衣錦袍的歌澤,面無表情的正與漆華同步走向大王殿,他倆拜完堂後,依大宓國習俗,前去宗廟祭祖,這會兒回來要對大宓王做臨行前的拜別。
驀地,歌澤的心驟然起了一陣劇痛,痛得他腳步一滯,冷汗滴落。漆華沒有察覺,依舊腳步不停的往前行。
「王子!」就在他們要走上殿前台階時,張白石青白著臉現身了。他一早就被主子派去調查一事,查清楚後,自個大為震驚不說,自知茲事體大,不敢先壓下不報,也不管場合時機是否適宜,趕緊湊到主子身邊,附耳對他說了幾句話。
歌澤整個人呆在當場,全身的血液像流光了,僵凝、失溫,幾乎快不能呼吸。
前方的漆華已高他幾個台階,她似乎是發覺他沒有跟上,卻只是不疾不徐地轉身,朝他回眸望去的那一眼,笑容竟是無比的燦爛歹毒……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