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武功是大內侍衛教的,父皇從不曾指點一二,我們父子倆一年說的話,還沒有我一天和你說得多……」他的眼神彷彿黑沉的死水,得猶如死人。
「寧王以前不是這個樣子,我記得他是個意氣風發、快意恩仇的俠客,一度想仗劍走天涯,帶上他的心愛女子…」他回想起少年時期的寧王,因為先皇的駕崩而不得不收起滿懷的雄心壯志,進入朝廷擁立幼主。
「父王有心愛女子?」難道兩人是被迫分離?
「不就是你母妃,當初兩人愛得轟轟烈烈,寧王為了迎娶你母妃擺出大陣仗,讓文武百官前去迎接,我也是其中一個幫抬聘禮的人,不過……」怪就怪在新婚之後。
「不過什麼?」為何兩人會從相愛到彼此相憎?
喝了一口酒,沈萬里不禁想起寧王心如死灰的神情。「你母妃剛過門的第二日,寧王忽地面色鐵青的衝出寧王府,手持長劍快馬加鞭,那匹馬是他最喜歡的愛駒,差點被他活活打死了,一人一馬不經通報的闖進楊國公府。
「楊國公府?」凌丹雲提著酒壺為岳父大人斟酒,滿臉不解。
「是,楊國公府上下都被他狠打了一頓,你三舅臉上那道疤就是他留下的,從那天之後兩府就少有往來,寧王和寧王妃感情決裂。」當時每個人都覺得很可惜,愛侶變怨侶。
「我聽說母妃還有一個孿生姊姊。」凌丹雲經過多方打探才得知這一點秘辛,但也僅此而已。
沈萬里想了一下,畢竟時間太久遠了。「聽過,但沒人見過,那一位很年輕就香消玉殞了。」
「是嗎?」竟沒人知道楊家嫡長女,此事必不單純。
「你這小子也別想太多,寧王妃生你時難產,還早產了兩個多月,你娘在七個多月時動了胎氣,大概因為生你差點丟了一條命,寧王妃心中有怨才對你冷漠了些。」楊家女心性高,不能容許一絲瑕疵。
凌丹雲的神情異發嚴肅,不對,過世的奶娘明明說他是足月出生,她從沒見過那麼壯實的孩子,一出生就重八斤八兩,真是有福氣。
到底是誰說錯了,還是內有隱情?
為了自己的身世之迷,裝丹雲陷入死胡同,他越想釐清,思緒越混亂,如一團打結的麻線,怎麼解也解不開。
此時他想起沈未塵,若她在的話,定能剝絲抽繭找出癥結,答案十之八九將浮出水面。
他不禁低聲輕喃,「濛濛……啊!師父,你怎麼又動手?」以為他平靜下來了,結果還是是非不分。
「臭小子,不該惦記的別惦記,你給老子牢牢記住,我家女兒是受不得委屈的,你們不相配。」其實他說反了,他認為寧王世子配不上他才智過人的女兒,世子爺是虛有其表的草包,和他乖女兒一比簡直是一坨屎。
「岳父大人此言差矣,若說這世上有誰與濛濛最相配,非小婿莫屬……呵!別急,聽我說完,岳父大人莫是忘了明年是三年一選的選秀,舉凡五品以上官員,家中十三到十七歲未有婚配的女子都得入宮候選。」明年是關鍵。
沈萬里先是一怔,繼而懊悔,他怎麼忘了這回事?
兩年前他女兒十一歲,不在候選名單上,因此他不以為意的略過,想著過幾年為她挑選良夫佳婿,風風光光的把女兒嫁出去,他備齊十里紅妝教人好生羨慕一番。
但他沒想過皇上要充實後宮,將軍府生男為多,女兒極少,又早早定了親,所以沈家人沒有一名嬪妃。
「岳父大人當知世上唯一敢和皇上搶人的人,大概只有小婿了。」他只要事先和皇上堂兄通通氣,皇上不會不允。
聽他口口聲聲的「小婿」,覺得異常刺耳的沈萬里沉下臉。「我女兒要嫁人有何難,從我的部屬中挑出十個八個任她選,趕在選秀前就把她嫁掉。」
「可他們護得住她嗎?」凌丹雲一用力,捏碎手中的酒杯。
「這……」他猶疑了。
真要為女兒擇婿他是看每個都不中意,不是眼睛小,便是鼻子塌,要不嘴巴太大,連眉毛粗都能挑剔,一個個嫌棄到不行,看來看去居然只有眼前的小子長得還算人模人樣。
「岳父大人再挑也挑不出比我出彩的,你就死心吧!有我這樣的女婿不會丟你的臉,我用我的世子之位保證一輩子對她好。」凌丹雲不遺餘力的說服老丈人,先過這一關。
其實他是有幾分糊弄意味,皇上選秀這事可大可小,並不是每個進宮的秀女都會被選上,經過層層篩選、淘汰,最後再由皇上或皇后親自過目,再留下合眼的賜封位階。
有他從中操弄,沈未塵初選就會被刷下來,擇日送出宮,到時她便能另行擇婿,再尋婚配。
沈萬里嗤之以鼻。「你當我是三歲孩童好騙呀!世子是日後的寧王,一旦你成了寧王,我家女兒你還看得上眼嗎?」
到時他身邊側妃、夫人一堆,哪還記得今日的誓言,美人在懷,醉臥溫柔鄉,昔日紅顏成凋零黃花。
「那麼我以血立誓。」說完,凌丹雲抽刀往手腕一劃,鮮血滴落桌面。
「你……」沈萬里驚得站起來,連酒也不喝了。
「這樣足以向你證明我的誠心了吧!」他任鮮血流出,也不包紮,堅定的眼神直視沈萬里。
沈萬里許久不開口,而後才一指點穴,替凌丹雲止住了血。「這件事我作不了主,你去問濛濛,她點頭,我備嫁。」
「好。」凌丹雲暗吁了口氣,這招苦肉計總算見效了,他擺平了最有可能阻攔的岳父大人,接下來是……
沈未塵不曉得她的婚事在兩男人的觥籌交錯中被決定了,她此時在藥爐前,挑選著藥材準備製藥,從頭疼腦熱到痢疾、腹瀉、蚊蟲叮咬………一共幾十種。
她把藥丸子做得很小,裝進半個手掌大小的瓷瓶裡,一種藥有兩份,分別給了她爹和凌丹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