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氏心裡慌得沒有頭緒,想責備女兒自作主張,又硬不起心,她的所做所為是為了他們母子三人好,可她也擔心府中的人會怪罪,到時吃虧的還是他們。
「娘,你放心,不是壞事,我只是拿回我們該有的,若要落實你平妻的名分就要堅持到底,我們暫時唬住了平日張狂至極的大夫人,但一日未載入家譜,給祖宗上過香,你都不算是平妻。」若非還有阿溯,她一個姑娘家被除籍也無妨,即便嫁個屠夫也好過鎮國公府的簡英。
簡英是鎮國公的次子,三姊的丈夫,也是她重生前的夫婿,為人無所做為,在女色上很是不堪,喜幼女,好淫逸,貪享受,在老國公的餘蔭下只混個從七品的武騎尉,還常常不應卯的在脂粉堆裡混。
「大夫人真能忍下這口氣?」木氏還是覺得有些不可能。
單青琬目光柔和卻堅定。「娘,四哥尚未成親呢!」
過個兩年也要迎新婦了,今年十九的長兄十六就娶妻了,如今白胖的小侄子也兩歲了。
「什麼意思?」木氏的腦子一時轉不過來。
「意思是她還得求著咱們,二哥的婚事沒有著落,吊在那兒不上不下的,四哥年歲到了,難道不用挑人?若少了像樣的聘禮,人家閨女肯嫁嗎?」大夫人缺的是銀子。
之前奢華慣了,老覺得有花不完的銀子,吃要精緻,衣服的料子要最上等的雲錦、絲綢、軟煙羅,用的要獨一無二,不與人重複,出手闊綽,光是三姊出嫁,就帶走大夫人手中大半的家底。
單青華嫁人不過是一年前的事,所以簡氏手上並無太多私房,她等著每年十月木家從江南送銀子來,那時她手頭就寬鬆了,可以開始為兒子相看人家。
為什麼是十月送銀呢?
因為九月秋收,收了糧,賣了得銀,在年底前送禮才能過個好年,不然哪來的名目給銀子。
木氏原本訝異的神情也漸漸平靜下來,有些明瞭女兒的用意了。「你是說大夫人若沒有銀子,就會來向我們開口,而我們就能順理成章地和她談條件?」
到時大夫人再怎麼不可一世也要妥協,正視她是平妻的事實,不然一個妾室憑啥拿銀子貼補公中。
「娘,不要大夫人一板起臉你就怯弱了,我們有得是底氣和她抗沖,你這些年隱忍著任由她耍威風,她早就不拿你當人看了,這種低人一等的日子還要過下去嗎?」娘不先拿出態度來,她再多的籌謀也是徒勞無功。
「我……」她就是怕呀!大夫人積威已久,沒脾氣的她早已習慣大夫人鼻孔朝天的作派。
除了地位不如人,銀子被拿走,夫妻不同心外,木氏倒沒受過什麼苦,照樣有吃有喝,頂多聽幾句酸言酸語。
其實她是個不喜歡變動的人,得過且過,要不然也不會在簡氏的淫威下忍氣吞聲,她不像重生的女兒得知接下來幾年會發生的事,因此顯得被動、猶豫不決,沒有與人一爭的魄力,她只想平靜過日,啥紛爭也不起。
「娘,姊姊。」虎頭虎腦的單長溯醒了,探頭一看。
「阿溯醒了。」
看到娘親和娘姊同過回頭看自己,他頓時感到安心,咧嘴一笑,一手牽一個走出廂房。
「我睡飽了,咱們要回去了嗎?」他玩累了,想回府吃紅燒肉,寺裡的素齋沒味道。
「嗯,就快了,再等一等。」木氏和兒子說完話後又抬頭看向女兒,「青婉,你要不要去求個簽,問問煙緣?」
「不了,我還小,過兩年再說。」她是重生的人,命格已改,再問能問出結果嗎?
「好,那就不問了,明年再來求個平安,趁天色還早,咱們下山吧,趕著日落前入城。」木氏滿臉慈愛的看著一兒一女,菩薩還滿善待她的,一雙兒女如此乖巧。
出了殿,下了石階,相偕而行的娘仨往寺廟門口走去,與一名年約七旬的老和尚錯身而過,三人合掌向和尚行禮問好。
驀地,老和尚開口了,「施主,請留步。」
三人都是一臉錯愕,想著老和尚是在喊誰。
「多行善事莫為惡,多給人留點後路勿偏執,讓人喝口熱湯不違天命,乾坤扭轉要珍惜,善哉,善哉!」
「大師在和我說話?」怔然的單青琬問道。
老和尚目光帶著憐憫。「你是好孩子,老天給了你機會,別亂用了,天地正道在一個心字。」
「心?」單青琬低喃道。
「他……他是坐禪大師……」難得一遇的得道高僧。
「坐禪大師?」聽到母親的驚呼聲,回過神的單青琬一瞧,僧服簡陋的老和尚已然不見了。
多行善事莫為惡,給人留後路……大師這是什麼意思。莫非他看出……搖了搖頭,她不再去想,遵從本心做她想做的事,對武平侯府,她已經夠厚道了,沒想過要魚死網破,攪得天翻地覆,她只想活得像個人,不再讓人拿捏他們母子三人。
回程中,單青琬靠著車壁假寐,回想著今日發生的種種,有驚、有喜,也有迷惑。她做的事到底對不對呢?
不過做了就不後悔,她讓舅家做了準備,至少在大難來臨時可以多救一些百姓,木家也不會因籌糧不足而被地方官員刁難,朝廷也能有效的調度。
她不認為有錯,只覺得不夠完善,若能更早重生,她能做更多的事,護著娘和弟弟。
「單青琬,京裡見。」
一匹快馬從馬車旁呼嘯而過,冥思中的單青琬忽地驚醒,面露訝色的看向車窗外,她只聽見遠去的馬蹄聲,卻沒看見馬背上的人,但那道嗓音很熟悉。
不會是他吧!
「怎麼了,夢魘了?」木氏微涼的手輕覆在女兒的手上。
「娘,你聽見了沒?」單青琬很是心慌。
「聽見什麼?」木氏笑笑的問道。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什麼京裡見,鬼才見他!
木氏好笑的輕摟女兒的肩。「你作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