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天峰是慶安城以南那連綿山脈裡最高的一座,那座山裡住了隻老虎,每年都會下山攔路傷人,不知多少客商死在它的爪上。
沒想到那令人國之喪膽的虎王居然命喪趙建碩之手,這若是傳揚出去,不知道要驚了多少人呢!
趙建碩無心多說,只道:「此處沒有河澤,活雁難尋,下聘之日,你替我送上兩隻木雕雁,這老虎就當彌補之禮。」
劉三娘咧了咧嘴,這老虎就抵得過所有的聘禮了,哪是兩隻活雁能比擬的……不討這話她可不敢說出口,想起自己方纔還動了歹念,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六爺這般安排是最好不過了,老婆子明日一早就去置辦聘禮,一定替謝家大姑娘置辦一份最體面的聘禮,請六爺放心。」
趙建碩這才鬆了眉頭,微微點頭,「若銀兩不夠,只管再來拿。」
聽出這話是送客的意思,劉三娘趕緊行禮走人,一路上,她都在琢磨該送什麼聘禮給謝家。
第二日,天色剛亮,劉三娘便帶著兒媳婦和兒子在慶安城各處的鋪子忙碌。
於是趙、謝兩家背著旁人,都暗暗張羅了起來。
這一天,謝嬌娘進了一趟慶安城,把繡圖給了佟娘子,得了二十多兩銀子。
饒是佟娘子的錦繡莊日進斗金,也忍不住肉疼。然而儘管她曾私下找人仿照著繡圖作畫,可謝嬌娘的畫法太新奇,尤其明暗處理極出色,一般的畫師根本就模仿不了。
於是她忍不住探問道:「嬌娘妹子,你這繡圖畫法是同誰學的?當真奇特。」
謝嬌娘猜到她必定早在背後搞了小動作,這倒也無可非,畢竟商人逐利是本性,但這門技術是她眼下養家餬口的根本,自然不能告訴旁人,遂含糊地道:「我也是自己瞎琢磨的。」
聞言,佟娘子失笑地抬手點了她的腦門,「你這丫頭怎麼這麼聰明呢,不知道以後誰家有幸娶了去?」
謝嬌娘順勢提起自己即將訂親、準備嫁妝的事。
佟娘子跟著歡喜,將南邊來的新花色綢緞和細棉布都抬了出來,替謝嬌娘選了兩匹顏色素雅的棉布、四匹花色艷麗的綢緞,並做了個順水人情打了八折,但依舊花了謝嬌娘六兩多的銀子。
許是瞧著給出去的銀兩又轉回自己的荷包裡,佟娘子笑得見牙不見眼,最後又送了一盒繡線給謝嬌娘。
謝嬌娘忍著心疼,在街上逛了一圈,接著便望著大包小包犯愁。
結果,當初的那一幕好似重新上演一般,就見趙建碩突然駕著馬車出現,把即將過門的媳婦和生活用品一起挪到了馬車上。
待得謝嬌娘回神時,他已駕著馬車出城了。
春日的尾聲,就連風也比先前熱了許多,惹得謝嬌娘在抬眼覷向那魁梧的脊背時,臉蛋紅得好似著了火。
「你……怎麼來了?」
她的聲音輕得同蚊子聲沒什麼區別,但趙建碩依舊察覺那其中的羞澀,忍不住翹起了嘴角,簡單應了二字,「有事。」
他說話向來簡潔,謝嬌娘尷尬得不知道再說什麼好,只能暗自體驗著待嫁女子的忐忑和期盼。
趙建碩手下的鞭子輕輕揮著,打在黑馬的身上同撓癢癢沒什麼區別,一馬一車兩人就這麼慢悠悠地走在歸家的路上。
即將迎來萬物蓬勃生長的夏日,田里的衣夫扛著鋤頭,滿臉喜色的四下走動,但凡見到雜草就趕緊鏟掉,眼裡的青苗早已在他們心裡長成了黃橙橙的苞谷及那沉甸甸的谷穗子。
一路上,風光無限好,然而再遙遠的路途也有走完的時候,眼見小王莊已近在眼前,趙建碩突地回身望了眼發呆的謝嬌娘,低聲道:「過三日就是下聘的日子,記得拾掇一間空屋子出來。」
謝嬌娘回過神,沒聽懂他話裡的意思,卻下意識地應道:「好。」
這令他眼底的笑意更濃了,轉身甩了個鞭花,黑馬隨即加緊腳下速度,幾乎眨眼間就到了謝家門前。
謝蕙娘聞聲跑了出來,見未來姊夫居然又趕著馬車送大姊回來,笑得兩道秀眉都飛起來了似的。
此時趙建碩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大包點心遞了過去,乾咳一聲,說道:「和小妹一起分著吃吧。」說罷,他牽著馬車掉頭回自家去了。
此情此景,讓謝蕙娘忍不住拉著出來晚了的小妹歡喜地蹦跳著。
雖然謝家窮,自小沒見過幾次點心,但她們也不至於如此歡喜,實在是替自家大姊高興。如今他們尚且沒成親,姊夫就因為大姊而對她們多有疼愛,那麼想必大姊嫁過去的日子也不會差了。
「娘、娘,姊夫買點心給我們了!」謝麗娘抱著點心跑進去找娘親炫耀去了。
謝嬌娘則紅著臉同謝蕙娘乾巴巴地解釋了一句,「我們……就是在路上碰到了。」
謝蕙娘笑望了她一眼,彎腰拎起一個竹筐,笑道:「也沒人說姊夫是特意去接你的啊。」
謝嬌娘被大妹的一句話堵得臉紅,嗔道;「死丫頭,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謝蕙娘做了個鬼臉,像只小鹿一般輕快的跑了進去。
謝嬌娘失笑,拎起剩下的一個布包準備進屋,沒想到卻遇上了隔壁的李大娘。
李大娘的眼力極好,一眼便瞥見那個裝得滿滿的布包,遂道:「嬌娘啊,你這是進城了?買了這麼多東西回來。」
「嗯,是進城了。」
她連敷衍都懶得敷衍,僅笑了笑就直接關了院門,惹得李大娘跳腳,想罵幾句又忍了下來,去尋了她的八卦好友,不知道又說誰家的壞話去。
第五章 天作之合(2)
三日功夫,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就在謝家娘兒四個趕針線趕得頭暈眼花的時候,下聘的日子到了。
這一日幾乎是天色未亮,何氏就起床了,平日她連走路都喘個不停,今日卻精神極好的拖著掃帚把院子掃得乾乾淨淨,末了還喊了謝麗娘打水,將滿院灑了遍水,消去浮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