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嬌娘擦乾嘴巴,又喝了一杯茶,才把那股噁心壓制下去。
她坐在鋪子裡連吃了三天熟食,味道即便再好,也還是會膩,更何況懷孕初期本該飲食清淡。但為了生意,她只能出此下策。
「別哭了,這也是權宜之計,不是讓大山去慈濟院尋合適的孩子了嗎,明日有人分擔會好一些,用不了多久我就不用出面了。」
這話倒是提醒了謝蕙娘,對大姊她勸不了,但對未來的夫君,拿捏起來可是易如反掌。
「對了,我都忘了,大山怎麼還不回來尋不到人,他也別回來了!」說著,謝蕙娘這小豹子衝了出去。
很快,院子裡隱約傳來龐大山討饒的笑聲。
謝蕙娘軟軟地躺在被褥上,鼻頭發酸。
趙建碩一走已經快半個月了,別說回來,就是音訊都沒有一句,偏偏鋪子遇到了這樣的糟心事,她不知有多想靠在他懷裡掉眼淚。
先前還不覺得,如今分別才知道,他已經是她的整個世界,是她的保護神,是她的擎天柱……
而龐大山雖然年紀不算大,辦事卻極穩妥,從慈濟院領來的五個孩子,三男兩女都是六七歲年紀,當晚洗刷一番,又換了新衣,第二日就拿掃帚在鋪子附近的街道轉悠,清掃路面、幫趕車前來的客人開車門或者拴個馬韁繩,很是勤快有眼色。
鋪子裡切出來的各色吃食,每湊夠一盤就會喊他們上前分吃,孩子們歡喜極了,吃飽喝足,做活兒更賣力。
附近其他鋪子偶爾會差使他們做些小活計,也會給些餅子乾糧之類的,惹得他們更是歡快的如同掉進蜜糖裡的老鼠。
果然,如回謝嬌娘預料的那樣,有了這些孩子替代,客人們漸漸習慣,已經不再議論或者注意她是不是在前堂了。
就在謝嬌娘正琢磨好幾日沒回家,是不是該回去看看的時候,卻有惡客上門。
說起來還是老熟人,正是白家那位「斷子絕孫」的少爺。
「怎麼,小美人,嫁了人就不認識本少爺了?」
一身白衣,手裡捏了把扇子,臉上敷粉的白少爺,充分詮釋了練就葵花寶典的男人是什麼樣子。
他剛走進鋪子,渾身香粉的味道就刺激得謝嬌娘狠狠打了兩個噴嚏,別說原本就不熟悉,就是熟悉也恨不得一腳把他踢出十丈遠。
「對不住,這位公子,我們這裡不賣胭脂水粉,您出門左拐會看到陳友記,她家的貨品最全。」謝嬌娘扯了帕子掩住口鼻,說出的話極為「客氣」,惹得幾個識得白少爺是何方神聖,又清楚白少爺過往的客人,都極力低頭才能忍住笑。
白少爺「刷」的一下闔上了扇子,抬手扔給跟在後邊的兩個小廝,惱道:「謝嬌娘,你別以為裝作不認識我,就能把自己摘乾淨了。當初你勾引我不成,羞憤的跳河自盡,僥倖沒死,本少爺特意讓人去你家裡提親,你又拿喬。如今嫁了人,開了鋪子,就當自己真是個良家婦女了?」
中寰不比現代,女子的清白幾乎同命一樣重要。這白地痞的話若是被坐實了,謝嬌娘以後就不用抬頭做人了。
「姓白的,紅口白牙抹黑一個女子,不是男兒所為。當日我挖菜回家、你意圖羞辱我,我反抗跳河保清白,差點喪命。可憐我們一家孤兒寡母,無人替我撐腰這才忍氣吞聲。後來你更是買通媒婆上門要我做妾,我不答應,你又到處傳閒話。如今我遇到了良人,為人妻、為人母,你又欺負上門,難道當我謝嬌娘是泥人脾氣,任憑你踩踏不成?」謝嬌娘氣得臉色通紅,挽了袖子朝著後灶大喊,「蕙娘,拿菜刀來,我今日和這個斷子絕孫的混蛋拚命!」
白地痞沒想到謝嬌娘如此伶牙俐齒,可聽她說要拿菜刀,還是沒當真,畢竟這府城裡脾氣暴躁的婆娘也不是沒聽說過,滿地打滾哭嚎就算厲害了,誰還真敢動刀動槍啊。
結果,他還沒梗著脖子說幾句硬氣話,就見通往後院的藍色門簾一掀,一個穿了綠衣的姑娘躥了出來。
兩把厚背菜刀許是平日沒少剁豬骨,磨得是錚明瓦亮,若是挨到人身上,絕對不會比剁豬骨頭更艱難。
「大姊,要砍誰?」謝蕙娘嘴裡喊著,眼睛在鋪子裡掃了一圈,嚇得眾人都退後了步,於是就把白家主僕三個顯出來了。
謝蕙娘哪裡還用姊姊指點,怒發神冠,揮著刀奔了過去,「姓白的,你欺負我姊姊多少次,現在還敢上門來搗亂,我砍死你殺千刀的!」
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白少爺眼見兩把菜刀到了跟前,哪裡還敢耍威風,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殺人了,殺人了!」
謝蕙娘也不蠢,這裡是府城,不是村裡,若是當街拎刀砍人,是要吃官司的,不像在村裡被裡正罵幾句就完了。
她拎著菜刀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狠狠罵道:「再敢欺負我家,我豁出這條命也要拉了你墊背!」
白少爺站在街對面,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眼見旁邊的路人遠遠對著他指指點點,到底拉不下顏面,跳腳罵起來:「小賤人,原本還想著你這鋪子賣毒豬肉要關門了,老子買一些也算拉你一把,沒想到你給臉不要臉,你等著,有你求老子的那日!」
「不用等,有種你這會兒就來!」謝蕙娘這暴脾氣哪裡是能威脅的,拎著菜刀就要衝出去。
白少爺嚇得抬腳就跑,扇子掉在路上都沒敢停下來撿。
他身邊的兩個小廝更是嚇得屁滾尿流,就差沒鬼哭狼嚎增添一些氣氛了。
見狀,無論是街上還是鋪子裡的客人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有人道:「這白家少爺自從……出了事,行事越發像個女子了。」
「可不要踐踏女子這兩個字,好女子都頂他三五個。聽說白家老太爺張羅著過繼呢,否則就真的斷子絕孫了。」
「會養出這樣的貨色,可見平日家教如何,就是過繼子嗣,恐怕也是又養壞一個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