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看得心急,琢磨著明早要給謝蕙娘捎個信兒。
當晚,謝全扯著滿臉尷尬的何氏上門來。
謝嬌娘就是再不歡喜,也不能把親爹娘擋在門外,只能迎進門。
謝全耐著性子等著謝嬌娘安排茶水點心,心裡卻如貓抓一樣癢癢。
他原本想著何氏一個農婦,眼界窄,說城裡的食鋪賺錢,也不過是每日幾百文,但今日親自去看,才知道大錯特錯,那哪裡是食鋪啊,生意火爆的程度幾乎頂得過一個大酒樓了。
銀錢如流水一樣進了錢匣子,他想看看,那個該死的僕婦卻不給。還有蕙娘,居然連塊肉都捨不得給他吃,還質問他有什麼臉回來。
笑話,他是謝家的一家之主,憑什麼不回來?一個不能繼承香火的死丫頭,他當年沒掐死她就不錯了,還敢頂撞親爹!
謝全暗暗咬牙,手裡的茶碗幾乎要捏出聲響。
謝嬌娘對這人喜歡不起來,想早早打發他離開,於是問道:「爹、娘,這會兒怎麼有空過來?」
何氏捏著衣角,偷偷瞄了自家男人一眼,沒敢說話。
謝全乾咳兩聲,開口就打起親情牌,「嬌娘啊,爹一日來兩次,發現這麼大的院子只有你一個人在家,還懷著身孕,說實話,爹心疼啊。村裡有些傳言,爹也聽說了,既然趙家女婿出門這麼久不回來,音訊全無,想來是在外邊遇難或者……嗯,不要你了,不如……」
「呸呸!」謝嬌娘聽他一開口就詛咒趙建碩沒了性命,立刻變了臉色,吐著口水,恨不得誰也聽不到這句話,半點不作數才好。
她氣呼呼地道:「爹,你說什麼呢,我家六爺好好的,過幾日就回來了。」
謝全臉色不好,忍不住變了口氣,「你騙外人就得了,我們是你爹娘,你還不說實話?外邊都說了,你就是剋夫的命,先前白家那個少爺想納你做妾,還沒過門他就遭了難,如今姓趙的也是出門多月不回,不是被你剋死了,還能是啥?你一個寡婦挺著肚子,在這村裡沒幾日就得讓人欺負死。你明日就把院子賣了,把鋪子也賣出去,拿著秘方跟我和你娘去青州,我在那邊有產業,保證不會虧待你和孩子就是了。」
謝嬌娘聽得冷笑,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啊。
雖然她不知道這所謂的親爹到底為什麼要帶走兩個妹妹和娘親,但顯見沒安好心,之前那樣姑且還能說她疑心重,可如今這般裸裸地要她賣掉院子和鋪子,還要她拿著秘方同他走,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再不知道他心存不良,就是比傻子還傻了。
「我有夫君,無論是院子還是鋪子,都是趙家的,我不能這麼做,以後這話也不用再說。天色晚了,爹娘回去吧。」
謝全沒有想到謝嬌娘會直接攆人,從人財兩得的美夢裡醒過來,氣得口不擇言,「死丫頭,誰給你的膽子?我是你爹!你……」
「我出嫁時候,六爺送了大筆的聘禮,已經謝過我娘的養育之恩了。我就是還有虧欠,也是虧欠我娘和兩個妹妹,同你這個拋妻棄女的人沒有任何干係!」謝嬌娘半點情面都沒留,直接喊等在門口外的清明,「清明,送客!」
「是,夫人。」清明立刻衝進來,扯著謝全往外走。
謝全根本沒想到會被閨女攆出門,氣得差點瘋了,破口大罵,「死丫頭,你等著,我要去府城告你不孝,讓你蹲大牢。」
何氏沒想到父女倆會吵得這般厲害,急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別吵了,先回家,回家!」
清明來趙家這麼久,從一個瘦弱的少年被養到如今這般黑壯有力,自是都聽謝嬌娘的,見謝全還想罵幾句,他用力地將人拉去大門外,末了直接關了大門。
謝全氣得跳腳,又大罵了幾句,才被何氏勸了回未。
謝嬌娘氣得手腳發涼,一萬個後悔自己不會武,身上又流了謝家的血,否則真想把謝全打得屁滾尿流。
從來沒有人這樣想把她當傻子賣了,還如此理直氣壯的。
「夫人,你可不能生氣啊,肚子裡還有小少爺呢,再說老爺馬上就回來了。」
「等他回來,媳婦和家都被人家搶去了!」謝嬌娘心裡煩躁得厲害,到底抱怨了幾句。
可惜趙建碩如今遠在千里之外,根本不知道他只走了不到兩個月,就發生了這麼多事。
如今的京都,花朵競相開放,河畔的楊柳枝繁葉茂,田里的莊稼也冒出頭,綠油油一片。
城外遊人如織,城裡也是人來人往,街路上一片繁華喧鬧,好似先前那場封城之驚,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般。
城南的小院如同河水中的一塊石頭,無論河水是平靜還是湍急,都不曾讓它改變過半分位置。
道二爺坐在桂花樹下,很是愜意的舉了手裡的酒杯,抬頭望向尚且沒有掛上花苞的石榴,不但無半點嫌棄,反倒一臉的期昐。
小丫鬟笑嘻嘻地送幾碟小菜上來,搭話道:「二爺,六爺今日怕是又不能回來了。不如您先吃,等六爺回來,奴婢再下廚給他做吃食。」
道二爺卻搖頭,「不必,馬上就好。」
「欸?」小丫鬟有些不解其意,下一瞬院門就被敲響了。
趙建碩一身青衣,手搖折扇,頭髮難得沒有全部梳成髮髻,留了那麼一縷遮蓋臉上的傷疤,若是不仔細打量倒也是個文質彬彬的俊秀書生。
只不過他回了自家地盤,走路免不得多幾分隨興,好似下山巡視領地的猛虎,慵懶又驕傲,倒是把書生的文雅之氣壞了個乾淨。
道二爺好笑,招呼道:「方纔還說你不能回來呢、沒想到今日這般早。可還順利?」
趙建碩點點頭,扔了手裡的折扇,坐到了他的對面。
小丫鬟趕緊送十淨的碗碟上來,給他倒了酒。
趙建碩端起一口喝乾,這才說,「明日李御史會出面上奏趙不言縱僕行兇,侵佔農田,以那位如今多疑的性情,趙不言這次肯定要被摘了烏紗帽,慶安城的府尹作為他的妹婿,也會被召回,再由吏部侍郎林占提議舉薦咱們的人,這些佈局也就算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