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三師兄……你……真把這麼重要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有人忍不住開口,不敢相信眾人推崇敬慕的三師兄,竟也會有如此平凡的一面。
大家以為莫封驍只是未把妻子擱在心頭,原來他竟真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勉強應付了爹,喬沁禾趕緊讓彩荷再去買了兩罈酒,才帶到喬府位在京城渡頭邊的水運行。
天色漸暗,水邊寒意更勝,約一里外的岸邊停泊著數十艘船隻,工人們正準備收工用晚膳。
眾人一見著喬家這昨日才剛出嫁的大姑娘竟出現在此,愣了片刻才問安。
「霍濤在嗎?」
「濤爺應該是在渡頭邊看潮流吧?」
喬沁禾頷了頷首,往工人說的方向而去。
她自小愛到渡頭邊看一艘艘滿載各種貨物的船隻劃破水面、緩緩駛來的情景,在晴日時、雨時、黃昏時皆有不同風情,總教她深深著迷。
漸漸長大後,爹親卻以她是黃花閨女為由,禁止她再到渡頭邊賞景了……
斂了神思,她在渡頭邊瞧見霍濤高大健碩的身影,開口喚道:「濤哥!」
霍濤是在五年前聘進喬府,那年她十多歲,他剛進水運行沒多久便被她纏上,終於應她的要求,偷偷帶她到渡頭看船。
霍濤不拘禮教,與她性子裡的叛逆十分契合,自此兩人結為好友。
一張深邃俊朗的臉轉向她,眸光一定,他皺眉問:「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她晃了晃手上的兩罈酒,笑得格外可人。「當然是替濤哥送酒來。」
霍濤不是傻子,自然不會相信這昨日才出嫁的小姑娘,會特地在歸寧回娘家時為他送上兩罈酒?
他半開玩笑地道:「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一眼便被識穿,喬沁禾尷尬地紅了臉。「怎麼這麼說呢?」
「說吧!」
「我想請濤哥幫我到湖州走趟貨,這貨需趕在年關前回到京城。」
他低吟,算了算時間,不假思索道:「太趕,不接。」
早料到他會拒絕,喬沁禾又說:「濤哥腰腿勁健、膽大心細,是咱們最好的舵手,我相信你若願意接下,時間不是問題。」
「這倒是實話。」霍濤受用地大笑。「妹子,要我替你走這一趟,也不是不行……只不過……」
他充滿各種可能的話,讓喬沁禾的眸光頓時一亮。「只不過……什麼?」
「把這一罈酒干了,我就接。」
「濤哥……我的酒量……」
朝她攤開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喝也成,這一趟船,撇開你給老爺的租銀不說,我要這麼多。」
「五十兩?」
睨她一眼,霍濤咧嘴笑了笑。「呵,你真愛說笑。」
喬沁禾不確定地問:「五百兩?」
她倒是沒料到霍濤會獅子大開口,莫府不是沒銀兩可付,但他開的銀兩還是太過了。
雖然狀況特殊,多付一些銀兩是可理解的,但以初掌家業的她來說,減少開支是她首要學習的部分。
「妹子,我不貪心,這價錢收得公道實在,只要立約給銀,按下我霍濤的指印,包你在十日裡收到貨。」
喬沁禾為難地咬唇。
五百兩,這絕對不是如他所說的公道價格,但望眼水運界,恐怕只有他能在十日內平安往返,是不是該狠下心用銀子解決難題?
「妹子,你也不想想,年關將近,入湖州水域兩側峻山夾道,水上賊匪兇惡,說不準想趁這時機大劫一筆好過年。再說,那段水路雖是煙雲變幻,景色優美,但萬一哥哥我在那亂石激流中出了事、過不了年,只得你幾百銀兩,實在不合算啊!」
他頓了頓,又歎。「實話說……你這五百兩,不好掙哪!」
天知道霍濤泅水技術一流,水中淹斃的遺憾絕對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喬沁禾幾乎可以肯定,霍濤是有意為難自己。
思及此,她忍不住開口。「濤哥,你是有意為難沁兒。」
他咧了咧嘴,直言不諱。「我是為難那個沒陪你回娘家、卻還敢讓你開這個口,借『我』度莫府難關的丈夫。」
所謂「好事出門、壞事傳千里」就是這麼回事吧?
霍濤應該是聽到了風聲才會這樣,她意識到他刁難的是沒陪她回娘家的莫封驍,瞬時,胸口也是一股說不出的感動。
「濤哥,我畢竟已是莫府當家了……」
「我管莫府誰當家,他既要娶你,就得護你。不過……你若真要傻到為這樣的男人管家,哥哥我勉為其難給你喝酒或付銀子兩種選擇。」
「濤哥……你別為難我啊!」
她為難的語音才落下,木棧道驀地傳來沉穩的腳步聲,以及一聲溫和沉定的應答。
「酒由我喝,成嗎?」
那熟悉的聲嗓令她心口狂跳,呼吸不自覺跟著急促了起來。
是他嗎?有可能嗎?
喬沁禾慌慌地回頭,眸底瞬即映入一張清俊非凡的臉,脊背挺直、步履沉穩……那般雍容的男子的的確確是她的丈夫。
沒料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喬沁禾心底澎湃,人卻僵愣在原地,傻了。
目光在她怔傻的臉上停了片刻,莫封驍才移開視線,走向霍濤,抱拳一禮。「在下莫封驍。」
從「一氣門」回府他才知道,喬沁禾為了生意上的事趕回娘家,他立刻命人備了回門禮後,跟著趕往喬府。
見著微醺的岳父大人,他自然少不了挨一頓叨念,又匆匆趕至喬府的水運行,希望能幫妻子一點小忙,彌補今日的過錯。
霍濤微挑濃眉,毫不客氣地打量這個莫家少爺。
莫封驍不畏不縮,任他打量,片刻才問:「是不是喝了這罈酒,濤爺便願意為莫家解這燃眉之急?當然,給您的賞銀——」
怕他開出過高的價碼,喬沁未急忙開口接話。「賞銀另議。」
聞言,霍濤瞥了瞥喬沁禾,大聲哀歎。「唉,人說女兒是賠錢貨,果真是這麼回事。瞧你,才成親『一日』,心就完全依了夫家。別告訴我,你連租銀都想殺價,老爺若知道了會槌心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