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封驍聽著,眉宇漸漸沉肅、緊繃。
他知道二叔二嬸不滿太奶奶將金鑰交給妻子,讓她當莫家主母,卻未想過兩人竟會用這種苟且方式中飽私囊。
事情雖然這麼了結了,但二叔二嬸會就此善罷罷休嗎?
見夫君擰眉不知思量什麼,喬沁禾不確定地幽聲問:「驍哥,我這麼做,到底是對或是不對?」
「你既然作了決定,不管對或不對,我都會全力支持。況且,你的決定是顧全家宅和諧,若是我,應該也會與你作出相同的決定。」
富貴如浮雲,錢財對他來說是身外之物,撇開莫家事業的興衰關係了上千人的生計不談,他未曾在乎過鋪子入帳的錢銀有多少,二叔二嬸雖與他不親,但畢竟是親人,他也不想做得太絕。
但這一段時日相處下來,他深知妻子外表堅強,其實內心柔軟,即便用如此柔和的方式解決了事情,心裡卻無法不感到愧疚。
畢竟私吞公款這種事可大可小,若是一個處理不當,給下人落了個心慈手軟的念頭,之後要好好當這個家可就難了。
按理說,身為當家之人不該有這份柔軟,但畢竟是血緣親人,她能為他顧及這點,令他怎能不多疼愛她一分?
「其實我可以理解二叔二嬸想繼承家業的想法……」
不忍妻子在月圓佳節還為這些煩心事憂愁,莫封驍安撫道:「之後咱們再好好想想,該怎麼做才能讓二叔二嬸心服口服。現下,咱們該做的事是趕緊趁熱把元宵吃了,還得出門看熱鬧呢!」
聽了丈夫的話,喬沁禾鬱悶的心思也一掃而空。
這是兩人成親後一同出府,她也暫時卸下壓在心頭的重擔,迫不及待地舀起甜湯喝了一口。
瞧妻子一副急著吃完、趕緊出門遊玩的興奮模樣,他忍不住點了點她的俏鼻,調侃道:「誰會相信,這個既不端莊也不沉穩,像個愛玩的小姑娘的,竟是莫府的當家主母?」
「那又有誰會相信,平時穩重的三師傅,私底下竟是愛調戲娘子、愛吃娘子豆腐的登徒子?」她笑著反將了丈夫一軍。
他沉笑。「我這豆腐吃得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他舀起元宵,準備送進口的瞬間,忽覺元宵的味道有些不對勁。
「等等!」
莫封驍心知不妙,正想出聲阻止,卻見喝下一口甜湯的妻子突然一陣猛咳,片刻竟咳出血來。
怔怔看著自個兒咳出的血滴落在桌上、襦裙上,喬沁禾驚駭地望著丈夫。「驍哥……」
心一凜,莫封驍正想靠近妻子察看她的狀況,一名持劍黑衣人倏地破窗而入。
「驍哥!」
喬沁禾驚呼,莫封驍不假思索斜身擋在她身前,隨著襲至後方的殺氣,倏然旋身伸掌,朝來者使出一擊。
他這一擊看似輕鬆,其實挾帶驚人氣勁,黑衣人避之不及,硬生生地大退數步。
「找個地方躲起來!」
雖不知中毒的妻子是否還有體力藏好,但情勢緊迫,他只能專心應付來勢洶洶、渾身帶著殺氣的黑衣人。
見丈夫與黑衣人對起招,喬沁禾驚懼不已地渾身發顫,雖吐了口血,但喉間、腹間彷彿有著萬針穿扎。
她難受不已,可為了不造成丈夫的負擔,心裡湧出一股無形的力量,驅策支持她,讓她生出足夠的力氣,找著廳中離兩人最偏遠的一處藏好自己。
眼角餘光瞄到妻子的動作,莫封驍寬了心,目光一凜,專心對付招招帶著取命意圖的黑衣人。
他使出的招式看似徐緩,卻含著渾厚氣勁,先是震斷黑衣人手中的長劍,再以剛勁力道重擊黑衣人持劍之手。
黑衣人見他氣定神閒、身形輕靈矯捷,出手含勁震斷長劍,緊接著感到右臂一陣劇痛襲來,他心中驚懼萬分,一提氣,急躍退後。
沒想到莫封驍這個看似平凡的教拳師傅,竟會有如此深厚的武功修為。
交手不過數十來招,他手中武器斷為兩截,持劍之手重挫,居處下風,心中猶疑是否該退。
他按例收銀取命,如今取命對像武功高過於自己,他可不想連自己的性命也賠上。
莫封驍卻動作迅捷如電,趁他思慮的一瞬間乘勝追擊,出掌正擊他胸口膻中穴。
「唔!」黑衣人悶哼一聲,內氣瞬時漫散、呼吸一滯,瞬時軟癱在地,一時竟動彈不得。
扯開他面上的黑布,莫封驍厲聲問:「誰買你入府殺人?」
其實他知道自己的話問得多餘,定下心思揣想這一切,答案昭然若揭。
家宴時沒讓下人們在身邊伺候,二叔又藉故到地窖取酒,妻子吃下二嬸親手做的元宵而後不適吐血,回想種種狀況,不消多說,也知買兇殺人的幕後主使是誰。
只要想到自己顧念的親情,竟然為了家產如此冷血無情,莫封驍的心冷寒到了極點。
「莫、莫二爺……」
黑衣人的話才吐出,莫封驍瞬即推開門扇,朝廳外大喊:「來人!」
他的氣厚聲遠,被二爺支開的下人一聽主人發出的叫喊,紛紛趕來,再見廳中狀況,震愕得不知該做何反應。
莫府總管率先回過神,問:「少爺,有需要報官嗎?」
「把這人綁起來,再派人到『一氣門』找諸葛大夫入府!馬上!」莫封驍的話才落下,立即回頭找妻子。
主子的吩咐一下,下人們急忙依言辦事。
喬沁禾蜷縮在廳中一角,忘了自己的狀況,拚命捉住逐漸渙散的神思,聽著廳裡的動靜。
她心驚膽跳、恐懼難安,深怕丈夫會有什麼不測。
莫封驍一尋著她,見她臉色慘白、神情渙散,心痛地顫著嗓問:「沁兒,你還好嗎?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她嚅了嚅蒼白的唇瓣,幽渙的眸掩不住對他的憂心。「驍、驍哥……你有……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他顫著手拭去她嘴角的血,嗓音嘶啞地道:「撐著點,大夫馬上就到。」
也不知她是不是聽見自己的話,蒼白的嘴角微微彎了彎後,發出一個氣若游絲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