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封驍一聽,溫儒面龐起了波瀾,冷肅得令人望之生懼。
原本他打算揭發二叔惡行,再將他們斥趕出門,不料,二叔竟因事跡敗露,作出了狗急跳牆的決定。
莫封驍定在原地,心頭五味雜陳地思忖。
該不該趕盡殺絕?
二叔二嬸的惡行讓他有做絕的打算,但妻子性命無憂,再想起不過五歲的弟弟得琛,他猶豫了。
當年,他在稚齡時親眼目睹爹娘枉死的經過,失怙之痛讓他的童年苦不堪言,慶幸身邊還有疼寵他的太爺爺、太奶奶一路護著他長大。
但得琛沒有,他會因為不成材的爹娘而受到池魚之殃,成了無辜的受害者。
他若做絕了,得琛不就成了當年的自己?處境甚至會比他更可憐……
思緒幽轉,莫封驍盛怒的情緒漸漸緩下,隨著呼吸調息變得徐長,他才開口。
「大掌櫃,有勞您吩咐上下,往後不准二爺一家踏進莫府一步,並且對外宣佈他們日後在外的作為,皆與莫家無關。」
接著,他轉頭對大總管說:「命人把才纔抓到的人送到衙門,再將被二爺拿走的財物——清點,列一張清單出來給我。」
這是他對二叔一家所能做到的最大寬容。
聽著溫雅的大少爺從容吩咐,溫潤目光變得鋒利,兩人也不敢輕忽,趕緊領命退下辦事。
第10章(1)
因為中毒的關係,喬沁禾昏睡了整整三日,才由那幽幽渾渾的混沌中甦醒。
她一睜開眼,映入眼裡的便是彩荷哭得眼紅、鼻也紅的可憐模樣。
「彩荷,你哭什麼呢?」她急急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因為數日未語,顯得乾啞粗糙。
「嗚……小姐……小姐您可是醒了,我們就快被你嚇死了……嗚……」
「就是、就是……如果小姐有什麼萬一,我們也不想活了……嗚嗚……」
床榻邊竟又傳出另一個哽咽,她側過眸,定睛瞧清,驚訝地眨了眨眼。「春蟬……怎麼你也在?」
「不只我,姑爺擔心您,讓秋雁和翡翠都過來輪流看顧著您啊!」
「擔心我……」
她不過昏睡了三日,天地竟變了?或者她此時還在夢裡,才會夢到身邊的四大丫頭,以為自個兒仍在府中,日子依舊自在無憂?
見主子恍恍惚惚的模樣,彩荷小心翼翼地問:「小姐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雖然主爺說,有諸葛大夫在,主子就會平安無事,但這一昏就睡了三日,不免讓人有些憂心,主子醒來會不會因為餘毒後勁,對身體、記性造成什麼影響。
她擰眉思索了會兒,才漸漸回想起自己發生了什麼事。「我……中了毒?驍哥、驍哥呢,他沒事吧?」
記憶中,她喝了口甜湯便覺得不舒服,接著抑制不住地猛咳,還沒弄清楚自己發生什麼事時,忽然有個黑衣人破窗而入。
丈夫立即與黑衣人打了起來,接下來的印象模模糊糊,她不確定他是否負傷。
見主子想起幾日前的事,只是聲音乾啞得緊,彩荷暗鬆了口氣,趕緊倒了杯水伺候她喝下。
「小姐別擔心,姑爺他沒事。」
喝水潤了喉,喬沁禾迫不及待又問:「一點傷都沒有嗎?」
「沒有,姑爺好強,我們進廳裡時,那惡人被姑爺打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呢!」她說著,語氣裡竟有與有榮焉的驕傲。
春蟬興奮地問:「彩荷,您瞧見姑爺出手了?」
「沒有,不過府裡上下都知道,姑爺這些年可沒在『一氣門』白學功夫,身形飄飄,來無影去無蹤,可利落著呢!」
聽著兩個丫頭在耳邊吱吱喳喳,喬沁禾懷念地揚了揚唇,用仍虛弱的語氣問:「那怎麼沒見秋雁和翡翠?」
「她們去幫小姐煎藥,諸葛大夫說藥得按時喝,不能斷。」
這幾天,她倒是沒什麼喝藥的印象。
「我……睡了多久了?」
「小姐睡了足足三天,前幾天夜裡,是姑爺在榻邊守著您——唉呀!」倏地,彩荷像想起什麼地驚呼出聲。
「我去喚姑爺!姑爺說小姐一醒,一定要馬上通知他!」
話一說完,她急著就要往屋外沖。
聞言,喬沁禾連忙喊住她。「彩荷,別走那一趟了,這幾日這樣一折騰,他門裡或許又積累不少事要忙——」
彩荷聽了,突然折回主子身邊,興奮而急切地說:「小姐,您昏睡的這幾天,其實還發生了一件天大的喜事。」
喬沁禾一怔,滿是困惑地問:「喜事?什麼喜事?」
「姑爺已經當眾宣佈,自此以後莫府由他當家。」
怔怔聽著彩荷的話在耳裡迴盪,喬沁禾不確定地重複她的話。「你說……驍哥他……他當眾宣佈,莫府由他當家?」
她有沒有聽錯,或者誤解彩荷的意思?
「嗯。」彩荷用力地頷首,難掩激動地說:「小姐,您做到了!姑爺在您和『一氣門』之間作了抉擇,他選了您啊!」
「為、為……什麼?」喬沁禾既驚又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真正的原因您得自個兒問姑爺,奴婢現下就去把姑爺找來!」話一說完,彩荷急急地出門找人。
喬沁禾卻因為彩荷的話,芳心跳得像是要撞出胸口。
她真的做到了嗎?真的完成太奶奶的遺願了嗎?
初掌家業,莫封驍雖然有些生疏,但因前些日子,為了妻子,他在有意無意的接觸涉入下,大抵明白家裡生意的運作情況。
加上他並非對這些生意全然不熟,身邊又有大掌櫃及一些老夥計的提點幫助,他很快便進入狀況。
此時,他正在議事廳堂裡同大掌櫃商議,日後鋪中貨物運送分配的問題。
「……爺,這替咱們走貨的馱隊已經合作許久,規矩、要節、細項不需反覆叮囑,再說走貨馱隊隊量已與對方定了契約,這突然減縮隊量,可是違約啊!」
莫封驍當然知道,府裡的生意要比運絲帛布縷、米麥雜糧麻煩許多,不能受潮、不禁摔碰,顧忌多,並不是所有馱隊都願意接這樣麻煩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