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我帶走自己的孩子,縣令夫人有什麼問題嗎?」他不太客氣地說道,這個看起來柔弱無比的女人,一點殺傷力都沒有,他無須在意太多。
瞿影皺起柳眉,指著那小乞兒。「他是你的孩子?怎麼長得跟你一點都不像。」
「他……他像他娘多點不行嗎?」中年男子臉色更難看了,拎著孩子就要離開。「縣令夫人會不會管太多了?」
「我管太多?我的丈夫身為地方父母官,我管什麼都不算太多。」瞧出那人一副急著要脫身的模樣,瞿影示意冬梅擋住他。「既然是你的孩子,為什麼會被人打成這樣?你自己穿得人模人樣,這孩子卻像個乞丐,他方纔還說會被人斷手斷腳,我有理由相信這孩子受到你的虐待!」
「我教訓自家孩子又怎麼了?滄海國哪條律法說了不能教訓孩子?」中年男子像是示威般,居然往那孩子臉上打了一巴掌,那孩子瞬間嚎啕大哭,「我就偏要揍他,怎麼?難道縣令夫人還想強搶百姓的孩子嗎?」
「你……」瞿影忍不住握緊了手上舀粥的長勺,惦量著這是木頭制的,不是精鋼製的,一棒下去應該還不會死人吧……
空氣似乎凝結了起來,一觸即發的氣氛中,突然插進了一個清朗的聲音——
「夠了!」上官尋緩緩走出,銳目直盯著那中年男子,直到對方心虛地迴避了他的目光。「此事原委本官已經知曉,你帶孩子回去吧。」
「什麼?」自家夫君不是出來打抱不平的,是來粉飾太平的?瞿影簡直不敢相信,瞪大了眼還想辯解,卻又被上官尋的話打斷——
「難道還要本官請你走嗎?你在衙門門口,對本官的夫人出言不遜,不把本官放在眼裡,光這件事,本官就可以治你的罪!」孰料上官尋看也不看瞿影,逕自喝斥著那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原本還威風八面,一見上官尋便本能地抖了一下,連忙換了恭敬的態度。「不敢不敢,大人,我這就走。」
說完,他拎著那兀自哭個不休的小乞兒,快步離開了衙門。
上官尋見那男子走遠,終於正眼看向瞿影,無視她那氣急敗壞的模樣,眼中帶著激賞,「你跟我來。」
施粥的事先交給了冬梅負責,瞿影與上官尋回到衙門內,只見上官尋先找來了一名輕功了得的捕快。
「一個中年男子帶著一個小乞兒沿著龍鳳大街往城西去了,你去跟著他們,看他們最後去了哪裡,再回來向本官稟報。」
那捕快很快領命去了。
瞿影見了他處置,滿身的怨氣當下化為驚喜,一下子忘了做一個賢妻的溫柔與矜持,拉著他的手臂急急問道:「相公,你也覺得他有問題對吧?哪有那樣打孩子的呢!都不知道那人說小乞丐是他的孩子,是不是真的……」
「那小乞丐斷然不會是那人的孩子。」上官尋篤定地道:「小乞丐說話帶有南方口音,那中年男子顯然是北方人,若是父子,不可能有這等差異。」
「對啊!難怪我一直覺得奇怪!」被他這麼一說,瞿影豁然開朗,又搖了搖他的手臂,什麼夫妻相敬如賓的禮節都忘了。「那相公你怎麼還讓他們走了呢?」
「我總不能讓他告你一個強奪人子的罪名,何況這樣也才能知道他們的根據地。」上官尋不著痕跡地瞄了一眼她放肆拉著他的那隻手,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這個「賢妻」好像有點破功了?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實的她?
「相公,你對我真好!」她感動地望著他,兩眼水汪汪的,彷彿下一刻就要撲上去。
她那急迫又帶了點飢渴的眼神,讓上官尋毫不懷疑她下一瞬就會那麼做,於是他輕咳了兩聲,「在你撲上來之前,我先問你,你怎麼會想要施粥呢?」
被他這麼一提醒,瞿影連忙放開他,笑臉立刻縮了一半不止,又變回那羞澀內斂的溫婉「賢妻」,「我怎麼會撲上相公呢,呵呵呵……」
心虛地看了他半晌,見他似乎沒打算追究她方纔的放肆,才連忙解釋起來。「相公,我施粥的原因,一方面是那些難民們著實可憐,另一方面,也只是想替相公分憂解勞一番罷了。」
「你有這份心,我很感謝,但你哪裡來的銀子買米施粥?」這是上官尋百思不解的地方。
「賣了我從家裡帶來的幾個箱子而已,也沒什麼,應該還能施個幾十次粥吧?想必這段時間之內,相公已經想出安置難民的好方法了。」
她輕描淡寫地說著,但上官尋可不是吃米不知米價的人,賣幾個箱子可以施幾十次粥,那麼那些箱子必不是什麼凡品,看來就是她陪嫁的幾個妝奩了……
想到她連嫁妝都賣了,上官尋心頭有些異樣,被她撩動的情緒,居然以他的冷靜都不太能克制住。
「你其實不必做到這樣……」他深深的望著她。
如果說,方才上官尋看出瞿影想撲向他的衝動,那麼現在則換瞿影看出他想擁抱她的衝動。
她心中那道名為矜持的薄弱的牆,馬上被自己推倒,她一頭衝進他懷裡,雙手摟抱住他。
上官尋忍不住一呆,這又是哪招?感動的人是他,他都沒出手,她這麼猴急做什麼?
「相公,我知道你現在很感動,一定很想抱我,所以我主動一點才不會浪費時間。」瞿影心頭竊喜地抱著他,聞著他的味道,簡直都不想放開手了。「這樣應該也還算是『賢妻』吧?」
她對賢妻這個稱謂還真是執著啊……上官尋在心中苦笑,表面上卻一本正經地道:「其實我並沒有這個打算。」
「啊?為什麼?你不感動嗎?」瞿影在他懷裡抬起頭,呆呆問道。
「我很感動,但我並沒有在衙門裡擁抱妻子的習慣。」他淡淡地道。
衙門……瞿影赫然想起,兩人這不就是在衙門裡嗎?而且門還是大開的!她低呼一聲,連忙從他身上彈開,但一對上他那有點微妙的表情,她馬上站得無比端正,露出一個端莊的笑容。「相公,妾身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