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俏聽得母親如此殷殷交代,眼淚忍不住掉下來,「女兒知道,一定好好活著,不會讓母親擔心。」
昨天也就大概是這時候,路叔冀被噎到,當時只是不想一條命就這樣沒在自己面前,可沒想過才短短一天,她的世界起了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母親說得對,就算她怎麼對太子無感,都得生孩子,東宮可不是低調就能活命的地方,兩年後不管齊五娘還是李八娘誰入住榮華院,對她來說都不是好事。
她聽孔瑞兒說過齊五娘跟李八娘,全不是好惹的,現在雖然只是十二歲的姑娘,卻都篤定自己一定是將來的太子妃,一個靠齊太后,一個靠著李皇后,都是心比天高,明明什麼都還不是,卻把自己當成東宮的正經主子,李八娘有一回還用熱水潑了白蘇,只因為水開三沸就沖茶給她,而她只喝五沸的茶,白蘇真的很無辜,她是伺候太子的,何必要知道李皇后侄女喜歡什麼,太子喝三沸茶都沒說什麼,她倒是把自己看得了不起。
至於齊五娘也沒好一些,太子在書房見客,黃尚書手下的宮女攔著不給進,她便讓自己的嬤嬤給那宮女掌嘴,那宮女啪啪啪被打十幾下,臉都腫了,黃尚書說這些話時,臉帶嘲笑,說齊五娘真是傻子,那樣打宮女的臉就是打太子的臉,太子哪裡會高興。
無論誰成了正經太子妃,那整個東宮的女人都不會好過。
姜俏昨天已經想得很清楚了,齊五娘也好,李八娘也好,都不是做小伏低可以讓她們滿意的,自己退後她們就會想踐踏人到死,只有自己高壯起來,讓她們不敢招惹,這才能在東宮生存。
沒錯,命運已經不能改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東宮活下去。
「母親,女兒跟您發誓,一定會想辦法討得太子歡心,早早生下孩子,在東宮站穩,我自是不會欺負任何人,但也不會讓人騎到我頭上。」
張氏欣慰,「你能這樣想就對了。」
「母親也得答應女兒,別憂慮太甚,好好睡覺,好好吃飯。」
張氏拍拍她的手,「好。」
姜俏跟母親說到一半,姜俊的聲音急匆匆傳來——
「大妹妹回來了?」
姜俏揚聲,「哥!」
張氏房門的格扇被推開,姜俏見到許久不見的親哥哥,內心很高興,又見他滿頭大汗,想必是下了馬車一路跑進來,忍不住拿出帕子給他抹了抹,「太子殿下說我黃昏再回去就行。」
「我便是怕你回宮,來不及見面。」面對自己的母親,姜俊便開門見山了,「母親,我有些話想私下跟妹妹說。」
張氏笑罵,「神秘兮兮。」
但還是出了房間給他們兄妹說話,想著兒子畢竟是個舉人,上次考進士也只差了二十幾名,這幾年交遊廣闊,不是她這後宅婦人能比,讓兒子勸勸女兒,倒也不壞,他們兄妹從小感情好,俊兒總不可能害自己妹妹。
姜俏奇怪,「大哥,怎麼了?」
一向口若懸河的姜俊卻顯得有點不好開口,見狀,姜俏更是滿頭問號,「大哥有話倒是說啊,若是沒事,我還想多跟母親相處一會。」
姜俊憋了半天,只吐出一句,「太子怎麼會無端封你當承徽?」
「大哥怎麼跟黃姨娘一樣。」
「你拿我跟那三八比?」
姜俏聞言,噗哧一笑,姜俊見妹妹笑,也跟著笑了,倒是衝散了一路趕回來的緊張感。
姜俏拉著他到八仙桌邊坐下,給他倒了水。
姜俊也是渴了,拿起瓷杯一口氣把水喝得乾淨,定定神,「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聽哥哥問起,她便老老實實說了,包括路叔怎麼噎到,她怎麼施救,太子又如何一時興起帶她去壽康宮磕頭,齊太后如何發神經賜她為承徽。
「太子殿下有沒有問你什麼?」
「大哥怎知道?」姜俏有些驚訝,「太子問我,『剛才救路小侯爺那法子,誰教你的?』」
姜俊聞言皺眉,「太子殿下的心思,我們不好猜測,不過有件事情倒應該讓你知道——那建造水庫跟截彎取直之法,當初雖然是以祖父的名義上書,也說是祖父教授我們兄妹二人,可是太子殿下卻是知道,那是妹妹你想出來的。」
姜俏大驚,「大哥……」
當時祖父覺得一個女子比朝官有見識,說出去太打人臉,也沒好處,因此商議說這主意都是他想出來的,也跟皇上求了,只要姜俊能考上進士,便也能當大學士。
菱倩怎麼也沒想到,太子居然會知道是由她想出來的,這這這……
「我當時喝醉了,才會在宴席上說出。」姜俊也十分懊悔,「隔天晉見太子,太子問我主意何人所想,原本想說祖父,但也不知道怎麼,就是說不了謊,把妹妹的名字講了出來,太子殿下當時的表情很奇怪,有點……有點見獵心喜,我當時還覺得是自己看錯了,直到聽說皇后點名你給太子當尚食,我覺得那天沒看錯,太子的確很高興。」
姜俏沒說話,照哥哥這麼說,太子早知道她了——建造水庫跟截彎取直經過工部計算評估,確實可行,雖然需要費工五年,但好歹想出解決的方法,到時候大渠江經過之地可以說苦田變黃金,一年三耕都不是問題,皇上很高興,不但嘉獎了太子,也預賞了姜俊的大學士頭街。
那也是不到一年的事情,太子不會那樣健忘的,太子卻裝作不認得……
沒錯,從李皇后把她指給東宮就很奇怪了,自己的樣貌自己知道,雖然不是無鹽女,但在百來秀女中,不是倒一也是倒二了,怎麼可能給太子當尚食,芫華、繁縷、文竹、白蘇,個個都比她美啊,太子繞這麼大圈子把她收入東宮,只怕就是那建造水庫跟截彎取直惹的禍事。
也許是兄妹心有靈犀,姜俊道:「太子這兩年禮賢下士,似乎準備跟齊國相分庭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