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憐取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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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等等!」段千馳先一步打斷他。「別跟我說你對小蝴蝶心軟了,她是無辜的,你不想傷害她,不想拿回滅神賦!」

  「滅神賦是晏家的東西,窮盡一生,我都會想盡辦法拿回來。」這是他的承諾,不可能打破。「只是……父親沒有要求我何時取回,此事不急。」

  「大哥!你怎麼能說這種話?難道你忘了義父是怎麼死的嗎?我們拿回滅神賦是天經地義的事,那本來就是晏家的東西!要不是你心軟,不肯讓小蝴蝶知道她爹的惡形惡狀,我們早就把滅神賦要回來了!」

  大哥為了達成義父的遺願,日理馬場夜練功,萬分辛苦,他怎麼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多年來的努力付諸流水,只因為他不想傷害小蝴蝶的心。「你不想當壞人,我來!我去跟小蝴蝶把事情通通都說清楚!」

  第7章(2)

  「千馳!」不知為何,他腦中突然一閃而逝的畫面,竟是母親奄奄一息,握著他的手,氣音交代後事的模樣。

  「你還記得我娘彌留時,對我說的話嗎?」

  「她晚年病得太嚴重,說話都使不上力氣,我站在你後面,聽見的都是氣音了。」當時離病榻最近的就是大哥,他在旁邊憤憤不平地咬牙咒罵柳照先,怎麼可能聽得見義母交代了什麼?

  要不是柳照先,義母怎麼會舉家北上?怎麼會不到四十就辛勞過度地病逝?「真要說,就是義母重複了好幾回要你想想替你取名『釋爵』的涵義。」

  「想想娘為何替你取名釋爵,好好地融會貫通,別害了你日後家庭和樂……」

  關釋爵擱下筆,將雙掌舉至胸前。娘親曾在他掌心淌下熱淚,仙逝前斷斷續續地哼唱著南方小調,像是回憶起當年小橋池畔,在微微熏風下賞蓮見魚戲的悠閒,柳枝在微風下輕擺搖曳,吹起的何嘗只有柳枝,更有娘親迷人的雲鬢髮香。

  那時聞者無不泣聲,滿滿的惱意、恨意佔滿了他的心頭。柳照先毀了他一家,累得娘親無法在南方終老,與父親聯名落葬,生前無法恩愛白頭,死後亦不能同葬一穴,這是何等苦痛!

  「提到義母,你更要把滅神賦要回來!義父、義母晚年無法善終,全是柳照先那賊子害的!要不是他把滅神賦偷走,我們豈會流落異鄉?比起他對晏家做的,我們對他女兒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段千馳拍桌大罵,第一次對關釋爵如此不敬。

  不知何時,柳鳴風推開了門,神色如覆山白雪,皚皚清冷。「……你接近我,是為了滅神賦?」

  她想當著關釋爵的面好好質問,她想近看關釋爵所有表情眼神,確認段千馳所說的話可有一分虛假,可是門坎不過腳踝,她再怎麼使勁就是跨不過去,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到她快要不能呼吸。

  怎麼不一下讓她痛死,好過她現在半死不活,還要面對殘酷的真相!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為什麼要給她希望後又狠狠地把她扼死?為什麼一開始就不讓她的心死透,讓她體悟這人生根本沒有乾淨的東西!

  根本沒有……沒有……

  關釋爵與段千馳僵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原以為她扶著庫塔嬤嬤回房休息後會留下照看,所以全無防備她會突然出現在議事廳外,而她手裡握著的東西,儘管包覆著布巾,關釋爵仍一眼就認出是他做給鳴鳴的紅笛,因為他時常取出端詳,在現實與過往中不時掙扎。

  鳴鳴找到這支紅笛,表示她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來歷,紙終究包不住火,他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好不容易靠近的距離,不用眨眼工夫,立刻遠如繁星。

  但他還能怎麼做、怎麼解釋?將一切來龍去脈盡數告知,再給己如風中落葉般瑟縮不己的她一記打擊嗎?試問他怎麼狠得下心?

  「……是。」如果能讓她稍微好過一點,痛心喊上一百個是、一萬個是,他都做得到,況且這是事實,不是嗎?

  他一句「是」,讓柳鳴風像立於雪中整夜的古松樹,凍得全身都是冰雪,卻無法以自身之力將凍人的白雪抖下。

  難道,她到馬場後林林總總發生的事,全在他運籌帷幄之中?

  柳鳴風抖著聲問:「你怨恨我爹,卻親上山莊為他料理後事,其實是為了滅神賦?你替我掬回的那把墳土,只是為了買我的感激?」

  「……是。」

  「木盒、沉香、圍脖兒、生辰賀禮……還有那句喜歡也是?」拜託,說句不是,一句就好,別把她的心全葬在萬年巨石之下!

  「……是。」那句喜歡,不是。只是她會信嗎?

  柳鳴風吃疼地閉上眼,慢慢將期待死鎖。他從來沒有喜歡過她,他從來沒有在乎過她,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那本害她家破人亡的滅神賦。

  「你留著我的舊箱子,也是計劃中的一環嗎?」柳鳴風苦笑一聲,現在的她還有什麼好失去的?所有東西都賠在那本滅神賦上了,包括她僅存的童年的美好回憶都賠上了。

  關釋爵眼神灼定地望著門外已經趨近僵化的柳鳴風,後悔已經無法挽回兩人的關係。他不是不曾設想過這等局面,一開始他完全不放在心上,將他全家推入地獄的柳家人是死是活、是快意還是難過,與他何干?

  他刻意遺忘當年疼哄鳴鳴時的心情,卻在不知不覺間慢慢將她拾回心上……又或許是他刻意壓下,從來就沒有忘過她這個人吧,否則在他離開晏宅收拾行李時,怎會將鳴鳴那口破舊的箱子帶上?

  雖然給了自己一個「莫忘當年恨」的理由,但他對鳴鳴又何來恨意之說?只是借口。到現在他才敢承認那是借口。

  但就算他此時大聲高吼,試問還有誰會相信他的說辭?

  不管旁人信或不信,鳴鳴一個人不信,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信他,又有何用?

  關釋爵沒有回答,再苦再深的疼痛,都是他應該要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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