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憐取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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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柳鳴風的腦門嗡嗡作響,關釋爵怎麼會知道她最喜歡紫薇花的顏色?!沒跟她接觸過,沒跟她相處過幾天以上,怎麼會知道這等小事?

  還有她的小名,鳴鳴!

  爹娘在外人面前都喊她「水仙」,除了弟弟跟水仙外,沒有人聽過她的小名,這關釋爵究竟是誰?難道是爹爹離開武館之前認識的人?

  如果是,她怕也想不起來了。聽娘親說,小時遭擄被救回後,她日夜啼哭,高燒數日,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命後,以前的記憶都記不全了,很多事情一問三不知。

  關釋爵上完香,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對她釋疑。「先父與柳盟主曾是舊識,我與鳴鳴自小見過幾次面,她當時年幼,想必是記不得了,自然沒有跟你提過,而且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你既然喚我一聲當家,便是我馬場裡的人,再辛苦,我都會替你留一口飯。」

  「多謝當家,只是水仙不懂,為何當家不向老爺表明這層身份?」在她面前,爹爹並不是以對舊友之子的口吻提到關釋爵這個人,而是將他視作無心插柳遇見的寶物般讚揚,因此相處愈久,她愈覺得關釋爵是層厚重迷霧,她甚至無法畫出雛型。

  「若不是因為誤會,兩人豈會形同陌路,互不聯絡?」關釋爵輕扯嘴角,兩家的恩怨豈是三言兩語就化解得了的?

  「上一代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以後有機會再慢慢說給你聽吧。」

  「好。」他語中多有無奈,但現在不是細究的時候。

  柳鳴風收拾好情緒,嚥下苦楚,踏出如千斤重的腳步,隨關釋爵離開她待了十年的盟主山莊,開始新的人生。

  第3章(1)

  白雲襯著浩瀚藍天,近壓蓊鬱連綿的山巒,頂峰上雪脈晶塋,群山下金黃色的油菜花田,在風中宛如飛舞的絲帶,輕掛在翠綠遼闊的草原上,馬群、羊群、牛群點綴其中,生氣盎然。

  來到草原上的日子已經過百,柳鳴風度日如年的感覺始終沒有因為已適應生活而減少幾分。

  馬場裡的人待她極好,知道她怕生,特定清了間空房讓她獨居。原本是拿來堆鐵耙之類的工具,不大,但她東西不多,夠用了。

  她現在能揉面、削面、烤餑餑,也能不懼騷味地獨自處理羊只內贓,手腳利落多了,可是來到馬場後她始終睡不好,腦海裡的呼喊聲、求救聲,還有一具具焦黑難辨的大體清楚到不能再清楚了,她如何睡?

  她真的好痛苦好痛苦!心頭上四口棺木壓得她幾乎無法呼吸,更別說有時間思考該如何將元池慶的惡形惡狀昭告天下。

  「小心點兒,拿刀還恍神,是切肉還是打算切自己的手?」

  低沉卻如草原般清淨悠遠的嗓音絕塵而來,柳鳴風聞言抬頭,木台前方站著多日不見的關釋爵,風塵僕僕,靴緣帶乾泥,汗味混著青草香。

  「當家路上一切順利嗎?」柳鳴風扯開嘴角,試著讓自己看起來像人。

  來到馬場的第一天,關釋爵就將她交給馬場裡的庫塔嬤嬤訓練,要求她在最短的時間內讓自己適應與南方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隨後便忙他分內事務去了。

  就像老鷹教導幼鷹飛翔的最好方法就是踢它下山谷,她對馬場雜活極快上手,連庫塔嬤嬤都誇她是個有天分的娃兒,一點就通。

  若非她提著剛擠好的牛奶到後方倉庫準備發酵時,親眼看見關釋爵在替馬匹洗澡刷毛,拌粟米、添糧草、擔淨水,完全不假他人之手,額上的汗水在陽光的照射下宛如一顆顆華麗圓潤的珍珠,她真要以為是關釋爵刻意刁難,要磨去她由南方帶來的嬌貴之氣呢。

  他是當家,卻一樣做粗活,不是只有一張嘴、一根指頭。在他樸實的態度下,她在馬場竟然感到安心,反而沒有住在盟主山莊時的虛無恐懼。

  然而一個月前,他突然說要往南方送馬交貨,問她需要什麼,剎那間她有股慌亂感,差點脫口而出她要平靜。

  「尚可。」關釋爵微微蹙眉,從胸前暗袋裡取出一小袋以紅線紮起的圓鼓粗布,遞給滿手腥膻、正揉搓腰前圍布的她。「拿著,這是我替你帶回的東西。」

  雖說馬場四季不甚分明,春不像春,夏不像夏,長年低溫,與南方實有差異,但也不至於在他離開馬場不到一個月,她便整整瘦了一大圈,臉無生氣,黑髮中摻了幾絲銀線,實在僬悴可憐。

  雖然她一雙晶眸依然閃爍著不屈不撓的神色,將馬場內從未碰過的粗活都在短時間內上手且承接下來,堅毅精神實為可嘉,然而看在他的眼裡,不捨卻遠遠大過讚賞,甚至有股衝動要她停手別再繁忙。

  算算她今年不過十八,卻像走過一生、回顧儘是人生滄桑的嬤嬤!

  「這是?」柳鳴風不解地接過,實在猜不出其中物品。

  「柳家墳上的土。」臨走前,他掬了一把。

  「……」柳鳴風冷不防地打起寒顫,這是爹、娘及弟弟墳上……的土?

  手裡的這包泥土突然重得她心好疼,山莊慘烈的模樣又驀地躍上她的腦海,淚水無法控制地匯聚,她斂眉轉過身去,不想讓他看見她流淚的樣子。

  「多、多謝當家,這對我來說,確實比任何東西都好。」

  她一直掛念著家人後事,又不敢在她尚未完全融入馬場生活之前頻頻追問消息,沒想到他會特地繞往盟主山莊,還替她帶回一包墳土,讓她能有所寄托。

  她顫動的背影毫無預警地抽痛他的心房,若非他在失神前拉回理智,此時此刻,說不定他已經張開臂膀將她緊緊摟住。

  「你看起來很累,是庫塔嬤嬤多給你工作嗎?」他幾番呼吸後才有辦法正常說話。她對馬場的雜事頗為上手,難道是因為這樣,所以多分了點事做?

  「當家別誤會,是我連續幾日睡不好才會沒精神。」柳鳴風趕緊轉過身來解釋,一邊將淚痕擦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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