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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她說:「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像哥哥一樣,自己處理這類事——」

  「這麼有骨氣?」一個聲音介入。

  四隻眼睛齊看門口。景上竟在這房子走動來去,已不需要什麼禮節。

  沒敲門,不用示意,他推開虛掩的門板,環胸瞅看女孩。「我拭目以待,Red Anchor繼承者——未來的女強人。」

  他說:「記得先把伊洛士幫你代墊的學費給還了——當然,為孤爵演戲的酬勞進來前,有急需,做哥哥的還是可以先借你。」嗤笑地離去,門砰地關上。

  女孩臉色刷白一陣。

  伊洛士眉頭皺得不能再深。

  這就是現實。景榮太留給景未央的,確實全是得用錢維持的「歷史」,與景上竟得到的全是利益不同,這層現實,使景未央將來把戲演真了,卻不再作夢。

  第3章(1)

  她說,什麼都能用錢買到。

  他說,不,夢用錢買不到。

  她拿出鈔票要買他昨夜的夢。

  他撕掉鈔票,要她用吻買。

  「吻她——」祭賡澤一臉酣邊,飲著加了料的紅酒,像個國王,坐在橄欖樹幹打磨的大椅子,下命令,又宛如詠詩般地說:「她已經看見你的夢,知道你滿頭滿腦都是她,所以你該得。吻她,不要猶豫。」

  羅煌幾乎要做了,眼前的景未央,和他對詞對成真。他們眄睇彼此的眼睛,撕了一張鈔票,毀掉現實,要活在夢中。

  他移近她,她沒退後,他微微在她嫩紅的唇碰觸,以他的嘴,小心翼翼地碰觸,輕中再輕,柔裡帶柔。

  「羅家的臭小鬼!你是不是沒接過吻?這種事還要人教嗎?」祭廣澤猝然跳了起來,怒聲怒氣喊道:「像一隻有魅力的豬一樣地吻她!」

  潘娜洛碧聽傻了。這是在幹什麼?他自己發神經就算了,居然要兩個孩子隨他起舞。「祭先生,你到底是請人家來吃飯,還是來迎合你的惡趣味?」

  「你餓了,坐到你的位子去。」這意思,是要她閉嘴,別掃他的興。

  潘娜洛碧端著最後一道菜,走進躍層小餐廳,八坪大空間充爆著男人的撕吼,奔騰聲音像無形子彈,射得玻璃窗銀痕斑斑。

  下雨了。一整天的濕氣堆聚至此刻,這雨下得狂。都說蘋果花嶼這個時節天氣變化大,日干夜雨沒啥稀奇。潘娜洛碧走到窗邊,放好甜點,髖部抵住餐桌堅硬邊緣,身子斜了個角度,伸長手,拉實虛掩的窗。

  窗外,橄欖樹形影婆娑,搖曳著百年嫵媚,風刮吹夜海的私語。孤單的餐桌有著豐盛餐食,現在被推得一側獨靠窗台,餐椅全給移開了,移得很開,儘管這小小八坪地,該居中的傢俱卻像移了邊境遠,遙遙寂寥,就那張扎根連牆的大椅沒搬挪半寸,那是屬於熱鬧的、繁茂華麗的、他看戲的國王椅。

  少年少女坐在繡花地毯正中央,演示國王指定的戲目。

  「爛透了,你爛透了!羅家的臭小鬼!」氣急敗壞,他選角精準的眼光恐怕毀在這小鬼。

  羅煌反應極慢,久久才拉開與景未央的距離,似乎,祭廣澤的吼罵對他並無影響。他眸光深凝著景未央徐緩掀揚的濃密睫毛,待她視線對上他,她紅唇巍顫,逸出似水清冷的嗓音——

  「只是演戲。」

  只是演戲、對詞,與心無關,非真!

  這剎那,這針刺的剎那,他的掌壓覆她腦後,嘴再次堵住她的唇。一個實實在在的吻,超越了演戲。他不該把舌頭伸進她唇裡,她不該與他糾纏、熱烈反應他。

  他們太年輕,容易衝動而腦子空白,如同幾個小時前,他本要離開,他對祭廣澤的命令毫無義務,沒必要於景上竟被請走後,留下來陪孤爵用餐,尤其孤爵對他說——

  「你家族和我家族有個久遠的愚蠢契約,我對那一套沒興趣,更厭惡身邊有個姓羅的傢伙跟進跟出。」

  並且,他像在搏擊場上遇到對手一樣,回以——

  「我父親正是要我這麼轉達。他說確定您還安然活在這世上就足夠,他不想背上任何護衛不力的罪名,契約是難以追溯的先祖之間的人情恩惠,無關後代,我們不必受綁於此種過往雲煙,今後也請您好好活著。」

  這不算什麼愉快不愉快的會面,但小伙子無畏無懼、不被掌控的態度惹毛了自視尊高的祭家人。

  祭廣澤後來說:「這種忘恩負義的姿態擺對了,羅本把你教育得很好。不過,最重要的一點,也是最正確的一點,他沒教你——我主你僕,永遠不會改變。」

  祭廣澤命令羅煌留下來。

  晚餐時間,有位孤爵挖掘、即將成為新星的女孩要來,孤爵決意讓他伴隨她,演出他天生該會的護衛角色。

  很抱歉。他從來——出生以來——沒有過這種經驗,即便跟著景上竟,在Blue Compass,他是王子,未曾有人拿護衛保鑣身份看他。

  他要走,當然沒人擋得住他,包括首次交鋒拳頭差點被他捏碎的孤爵。

  祭廣澤不是他的主。父親交代的事,他辦妥了。耗掉一個下午,沒必要賠盡一整天,銅鈴清脆敲響之際,他正要走出孤爵的不吉祥屋子,一握門把,成了那個應門人。

  進門者,是她——

  景未央大概在新月削過樹梢,晚霞退散成紫灰靛藍,一天最寧謐而美麗的時刻,來到祭廣澤的屋子。

  景未央沒預料會在這兒碰上羅煌,甚至為她開門的就是他。他們互看了一眼,很深定的一眼,她想問為什麼是你,他想說孤爵指的新星是你嗎,但他們都沒說出口。

  她往裡走的千分之一秒,他往外走的意念完全消褪,雙足改變行進方向,跟住她,走在她的棕髮飄香裡。

  「很好。」祭廣澤終於感到滿意,坐回他的大椅裡,搖著杯中酒液。「很好,你們做得很好,可以了。」悠悠緩緩的語氣,彷彿他前一刻沒在生氣。

  四片膠貼的唇瓣,並非聽見男人嗓音而分開,兩名年少男女有那麼十來秒鐘的耽溺,是真實的呼吸困難,教他們醒覺這非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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