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寶姑娘離宮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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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會嗎?是嗎?可能嗎?驚喜、狂熱的心潮洶湧翻騰。

  但卓藺風表面上不動聲色地吩咐道:「來人,送公主回去。」

  宮人們鬆口氣,忍著身上疼痛,連忙簇擁著明珠公主離開。

  鬧事的走了,卓淳溪還玩不夠似的,一路跟上,衝著卓明珠喊傻子,又氣得她暴跳如雷,可這一回宮人們可是把公主給護得緊了,不讓公主再有機會和越王打起來。

  園子裡只剩下卓藺風和敏敏對視,滿地的落葉,風一刮,帶起些許蕭瑟落寞,她知道不應該這樣看著男人,可是她無法別開眼,仰著頭,從他的眉眼鼻唇,一寸一寸地細細望著,像是怕少了兩分專心,就會錯失什麼似的。

  「妹妹,餓了,想吃肉肉。」小少年望著她,癡憨的笑,映在他精緻的臉龐上,讓人看不出絕望。

  一場大水,爹娘死於瘟疫,留下十歲的她和癡傻的瘸子哥哥,這樣的生活,她是該絕望的呀,可是哥哥在、他的笑容在,她就覺得日子充滿希望。

  「我給哥哥偷雞去,哥哥在這裡等我,別亂跑哦!」

  她抱抱哥哥,在哥哥髒兮兮的臉上用力親一下,軟軟的唇碰上軟軟的臉頰,這一親,她覺得就算餓了一整天,依然精力充沛。

  「妹妹小心。」他也環住妹妹,啵啵啵,在她臉上額上手上連親好幾下,然後也覺得好像沒有餓得那麼厲害了。

  「好。」

  他看著妹妹的背影漸行漸遠,癡憨的眼底帶起一絲憂慮,如果自己不要那麼容易餓,不知道有多好。

  他坐在原地等著,等到天黑、等到天亮、等到將近中午,視線始終定在妹妹離開的那個方向。

  他從不認為妹妹會丟下自己,他相信她一定會回來,雖然她已經去了好久好久,他的肚子咕嚕咕嚕叫得很難受。

  終於,在太陽快要落到山的另一邊時,妹妹瘦小的身影出現了。

  他興奮不已,勉強站起來,想快點跑到妹妹身邊,但他瘸得厲害,只能一拐一拐慢慢拖著身子往前行。

  妹妹的額頭破了一個血洞,兩、三行鮮血漫過她稀疏的眉毛,落在頰上,她的右臉高高腫起,推得眼睛瞇成一條線,可是她很得意地笑著。

  她從懷裡拿出一個肉包子,說:「哥哥對不起,沒有雞,只有這個。」

  倏地,他放聲大哭。

  看著哥哥哭,妹妹的臉上仍是堆著笑意,可是眼淚卻一串一串掉得飛快,淚水和鮮血混在一起,染出一片刺目鮮紅。

  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敏敏仰頭看著他,淚水卻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淡淡的酸、微微的澀在舌間氾濫,但矛盾的甜,卻在心中緩緩填塞。

  「我認識你嗎?」她問。

  他笑而不答,但心裡卻回答:是的,在一千多年前,在我初生之際。

  「還喜歡吃桃子嗎?」他問,青澀又酸得讓人牙根發軟的桃子。

  完全牛頭不對馬嘴,但她卻忍不住點頭回應,「喜歡,我要種讓人酸掉牙的。」

  他揚眉,還是一樣啊,點點頭,他回道:「我給你送一點過來。」

  她再次不由自主地點點頭,她看著他,始終停不下笑意。

  然後他伸手摸摸她的頭,低聲說:「以後想哭就哭,不要再委屈自己。」

  他知道她很委屈?他知道她連哭泣都要再三斟酌強忍?

  兩句再普通不過的安慰,卻勾出她大量傷心,她張大雙眼凝視著他,接著眼眶泛紅,眼淚潸然而下,她下意識拉住他的衣袖,低低啜泣著。

  她哭得很認真,沒注意到他的手輕輕地劃過一圈,風再也吹不進來,聲音透不進來,而圈圈裡頭,變得舒服而溫暖。

  他深吸口氣,說不出是欣慰滿足還是心疼,他伸出雙手,將她環抱在懷中。

  這對敏敏來說是個很詭異的經驗,她居然在陌生男人面前不管不顧地放聲大哭,最後甚至哭倒在對方懷裡。

  她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卻很盡情,而且哭完之後,她覺得心裡頭的委屈好像沒有那樣嚇人了。說真的,若再有機會,她還想再在他懷裡哭一次。

  這是不對的行為,男女授受不親,這是要浸豬籠的,何況事情發生在人來人往的御花園,她想,會出大事吧?

  以妾位下嫁,她的名聲已經壞到了極點,再加上這一樁,不曉得會掀起多大波瀾?會不會恰好給了驥哥哥機會,讓他以不想她這麼委屈為由,強行退親?

  可是真的好奇怪,整個後宮上下竟然沒人提起這件事?是因為蜀王位高權重,無人敢得罪?

  不管如何,哭過一場後,害怕少了許多,至於嫁人該有的喜悅快樂、盼望,早已蒸發,她只想認命,只想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離開這座牢籠。

  拿起毛筆、攤平紙,她在紙上勾勒圖形。

  敏敏並沒有特別想畫什麼,只是借此抒發百轉千回的心思,兩個時辰後,她揉揉發酸的肩膀,再低頭一看,這才意識到自己畫了什麼,迴廊曲折、花徑盤繞,榴花樹下,身形挺拔的男子迎風而立,一身白衣飄飄,氣質超凡。

  看著他的五官面容,她又莫名想哭了,可是她敢發誓,她壓根不認識他,那次在御花園是第一次見面,可是為什麼面對他時,她會有著說不出的悸動、無法形容的熟悉?

  她不懂想再見他一面的迫切感從何而來,但她真的好想再同他訴說委屈,再靠近他……

  這是不對的,非常非常不對,她已經訂下終身,不該和他見面,但……渴望在心口喧囂,她從沒對一個人這樣熱切過。

  腳步聲傳來,敏敏心虛,急急把畫紙折起,往燭火上一放,猩紅的火光很快地將畫紙燃燒成灰燼。

  「時辰不早了,姑娘早點歇下吧,明日便要出宮。」柔月進屋提醒道。

  是出宮,不是出嫁,她要從將軍府嫁進關府,換言之她將待在自己家裡備嫁,整整一個月。

  「好,你也早點歇下,今晚不需要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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