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被支開的下人,聞訊也急忙趕了回來。
錯手砍了韓舒波,符明騏呆愣住,握刀的手一鬆,那柄沾著血的刀匡的一聲掉落地上。
看著妻子胸前的衣裳染滿了鮮血,熊久蒼有一瞬間腦中一片空白,待回過神來,他走過去,兩手發顫,不敢碰她,「舒波、舒波……」他想罵她怎麼可以那麼莽撞的推開他,自己受了這一刀,但他的話全都堵在咽喉裡,除了她的名字,他說不出其他話來。
「我、我沒事……你、你不要擔心。」忍著胸前的劇痛,韓舒波吃力的抬起手,輕撫著他那宛如要哭出來的面容,她從未見過大師兄這樣的表情,她努力擠出一抹笑來,想讓他放心,「我、我……」
她很想再跟大師兄說說話,但她胸口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她滿眼依戀的望著他,旋即意識便被一片黑暗給攫住。
「舒波!」熊久蒼啞著嗓嘶吼,方寸大亂,直到耳邊傳來不知誰喊了一聲「請大夫」,他這才努力穩住心緒,抱起她往外走,一邊吼道:「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聽見他這一吼,其他的人也紛紛回過神來,一名下人趕緊去請大夫。
符廣遠看向長子,驚怒的罵道:「你這逆子,你看看你幹了什麼好事,你給我說清楚,你為什麼要殺舒波?!」
符明騏這時已經沒了適才的癲狂,表情一片呆茫,沒有答腔。他竟然親手殺了韓舒波,那個在嫁來符家的翌日,他一見鍾情的女子。
他當時一心要置符明宵於死地,出手毫不留情,他很清楚受了他那一刀,她活不了了。
她就要死了,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想殺的分明不是她!
鄧雲娟撐著心疾又再發作的身子,顫巍巍地跪在公公面前,用力磕著頭,將一切錯全攬在自己身上,「爹,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這一切全是我引起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韓舒波罵的沒錯,是她愚蠢的聽信丈夫的話,才會引得他們兄弟相殘,最後累得韓舒波受了傷,她無法挽回什麼了,如今只能扛起所有的責任,希望公公莫要怪罪丈夫。
符廣遠氣憤的睨著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好端端明騏為何會拿刀殺舒波?」
她沒有臉說出原因,只能不斷的磕著頭,「全是我之過,求爹原諒明騏。」
「你倒是給我說清楚,你究意是做了什麼,讓明騏拿刀殺舒波?」符廣遠怒聲質問,執意要問個清楚明白。
「是我太愚蠢了才會鑄下這不可饒恕的錯……」鄧雲娟突然覺得呼吸不過來,用盡僅剩的一絲力量,抬起眼望向符明騏,喊了他最後一聲,「夫君……」
聞言,符明騏抬眼看向她,瞧見她露出一抹非常輕淺的微笑,而後整個人便趴倒在地,兩眼閉起,一動不動。
一名丫鬟過去想扶起她,發現她已毫無氣息,驚得叫了一聲,「大夫人沒氣了!」
「什麼?!」符廣遠驚愣住,不敢相信長媳不過就是磕了幾個頭,竟然就把自己給磕死了。
「大夫人素有心疾,心緒本不該過於激動,這兩日已一再犯病,方纔的事又讓她受了驚嚇,於是……」這丫鬟服侍鄧雲娟多年,說到這兒,哽咽得再也說不下去。
符明騏怔忡的望著再無呼息的妻子,須臾後,他彷彿從太夢中清醒過來,快步走到鄧雲娟身前,搖晃著她的身子,「醒醒,你給我醒醒,你這病秧子都拖著這麼多年沒死,怎麼會就這麼死了?我不相信,你是裝的,你快給我醒來……」
那丫鬟哭著想阻止,「大爺,大夫人是真的死了,你別再這麼對她了,她生前你沒好好待過她,她死後你又何必再這般折騰她的身子,讓她死都無法安寧呢?」
她這番話讓符明騏停下了動作,也讓他想起娶了鄧雲娟這麼多年,他一向對她沒有什麼好臉色,不曾好好待過她,可她總是處處包容著他,一心一意為他打算著。
就連她在死前也一肩扛起所有的錯,絲毫不提他逼著她去做的骯髒事。
看著閉著雙眼的妻子,他忽然明白,他是徹底失去了她,失去這世上唯一真心愛著他的女人,這一瞬,他悲從中來,大吼一聲,「啊——」
他不僅殺死他所傾慕的女人,還害死愛他的妻子。
他後悔了,但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瞥了眼地上那把沾著韓舒波鮮血的刀,他朝父親跪下,磕了三個頭,懺悔的說道:「今日之事,全是我一手造成,是我之過,爹就當沒生我這個兒子吧。」語畢,他撿起那把刀,抬手往頸子一抹,隨後倒在鄧雲娟屍身旁,看著妻子,他微張著嘴說了句無人能聽見的話:「我來陪你了……」
親眼目睹長子自刎,來不及阻止的符廣遠驚呆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誰來告訴他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傷勢太重,只怕……」太醫神色凝重的搖搖頭,「你們準備準備吧。」
熊久蒼一把揪住太醫的衣襟,朝他怒咆,「準備什麼?舒波不會死的,你若不治好她,今天你休想走出這房門一步。」
一旁的施嬤嬤則捂著臉痛哭,她不明白怎麼會這樣,世子妃只是去給大夫人診病,怎麼回來時卻是變成這副模樣……
康定侯夫人先前接獲下人來稟,得知媳婦被符明騏砍傷,急急忙忙趕了過來,走進房門時剛好聽見太醫的話,接著瞧見兒子如此失態,她連忙上前勸道:「明宵,你快放手,別為難太醫,太醫若能醫治,不會見死不救的。」說完,她看了眼床榻上的媳婦,想起韓舒波這段日子來為符家做的事,對她也是萬般不捨。
好不容易兒子肯奮發上進,媳婦又孝順,老爺的病也好了,符家的一切都開始好轉,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熊久蒼仍是緊揪著太醫不放,充滿血絲的雙眼怒瞪著他,「她不會死,舒波不會甘心就這麼死去!只要你救了她,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他活了九百多載的歲月,從未像此時這般,心宛如被一片片剖開,讓他嘗到了有生以來的至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