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哼!阿爹以為讓哥看著我,我就溜不出來了?太小看我了吧。」一道稚嫩的聲音在山間小道上響起,帶著似有若無的回音,語氣中透露出的滿滿皆是得意。
只見那鮮有人跡的山道之上,此時出現了一抹嫩黃色的小身影,以十分悠閒的姿態在路上晃蕩著,走過的路上蜿蜒留下一道殘屑,仔細看來,才發現是花生殼。
小丫頭拍去手心上的殘渣,撇了撇嘴,屬於孩童的肉嘟嘟雙頰讓人忍不住想動手捏上一把。絲毫不在意有些潮濕的地面會弄髒自己的新裙子。
她在草叢中好一頓折騰了半晌,才逮著了兩隻蛐蛐,玩了沒一會兒又放了。路經溪旁,扔了些花生碎引魚兒過來湊食,還一個人玩水上漂石玩得自得其樂。大半天下來大概是疲了,才跳坐到路邊石墩上,兩腿還不安穩地晃動著。
肖淼淼手肘撐膝托起兩腮,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樣思考著什麼。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不早了,今天玩也玩了,該回去了。否則讓她那阿爹知道她偷溜出來,只怕又要趁機罰她抄寫那些難記饒舌的醫藥典籍。
肖家是東傲有名的醫藥世家,肖淼淼已故的爺爺更曾經是太醫院之首。老爺子高瞻遠矚,想要安穩度日,唯有早日避開朝廷紛爭。於是不顧皇帝再三挽留,毅然辭官,攜同一眾家人回鄉,窩在這小小縣城之中,倒也怡然自得。
而肖家現任當家肖楠,夫人早逝卻不曾續絃,更未有什麼妾室,所幸先夫人給他留有一子一女。
只是這一對子女雖都聰慧機靈,卻都不是聽話的主。常常惹得肖老爹燥火頻生卻又無計可施,堪稱一對活寶。
尤其是這麼女肖淼淼,今年雖只有九歲,但論調皮搗蛋的本事,方圓百里都沒有人敢排在她前頭。
就拿前些日子來說,肖淼淼出於一時的好心,竟趁著教書先生午睡之時,將先生那一縷白鬚用墨汁全染成了黑色,還偷偷在上面用緞帶綁了小繩,害得先生出盡了洋相。
先生來家告狀,肖家老爺又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了,但又下不手真的打她。於是將肖淼淼關在房裡,三日內都不許她出門玩樂,小懲大誡。
要知道肖淼淼最大的特點就是活潑好動。
對她而言,關她在房裡不許出門簡直比罰她抄寫藥經還要痛苦。所以……在無比痛苦地忍耐了兩天之後,肖淼淼終究還是忍不住想法子溜了出來。
山間清新爽利的空氣,肖淼淼稚氣地狠狠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總算是活過來了,與前兩日懨懨的模樣判若兩人。
她坐在石上歇了一會兒,將隨身布袋中的花生吃完後,盤算著去方才經過的桃林摘幾個桃子回家。若是真的被她爹發現她溜出來了,拿桃子甜甜她阿爹的嘴,或許能免去責罰。
打好小算盤,肖淼淼站了起來準備回家,她才一起身卻覺得腳上一涼,彷彿有什麼濕軟無骨的東西正在試圖盤上她的腳踝。
本能地低頭一看,卻發現竟然是一條渾身碧綠的小青蛇,此刻正在攀附著她的裙擺,作勢要纏住她的小腿肚。
這可嚇壞了肖淼淼。
她平日裡貪玩,到底還是個不過九歲的小孩童,她對這些渾身冰冷,還嘶嘶吐信的蛇類最為討厭害怕。
「走、走開,走開!」她一時之間嚇得不知所措,手腳並用地在原地亂揮亂舞的,企圖甩開小青蛇。
誰知肖淼淼不動還好,一動反而讓那蛇受了驚,對著她的小腿肚張嘴就是一口。
「啊!」肖淼淼突然吃痛跌坐在地上,癟著嘴眼含珍珠地看著傷了人就跑了的罪魁禍首。
肖淼淼看那快速消失在草叢裡的小蛇,她想追也追不上,暗自感歎看來報仇是不可能了,只好幼稚地朝著空氣揮了揮肉嘟嘟的小拳頭。
像是有所發洩了,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看傷口。萬幸的是傷口雖有些滲血,還隱隱作痛卻沒有發紫,她記得阿爹好像說過這樣就表示……表示沒有毒吧……
肖淼淼突然有些汗顏她爹教授醫道的時候,光顧著玩沒好好聽講。伸手摸了摸腰間,小嘴又是一癟,忘了帶小藥包出來。
她費勁全力才站了起來,卻發現受傷的腿已然沒了知覺。圓溜溜的眼睛轉了轉,想了想,她屈著那條受了傷的腿,單用另一隻腳跳了幾步,卻很快就放棄了。
如果真的這樣一路跳著回家,只怕她的另一條腿也要廢了。
眼下唯一的辦法只有,「有沒有人啊,救命啊……」回應她的除了一絲風聲,就是她的回聲。
看著漸漸暗了下來的天色,肖淼淼心裡有些慌了,帶著哭音出聲,「阿爹,哥……我再也不淘氣了,你們快來救我啊,阿爹……」強撐著的堅強,終於在求救無果後決堤。
這下好了,這裡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就算她想回家也回不了了!
老天爺爺,下次她不貪玩了,能不能派個人來救她啊?
不知是不是她的祈禱真的起了作用,隱隱的,肖淼淼聽到了人的腳步聲。淚目濛濛地聞聲四處張望著,終於看到了遠處一個模糊的身影漸漸向她走近……
顧斐平日裡因為家裡管教的原因,雖正值貪玩的少年時期,卻從不踏足這種山林野地。今日只身前來,也實在是事出有因。
他來這裡不是為了玩,而是為了找寶貝救娘親。
顧斐年歲不大,對比同齡的十二歲孩子實在是懂事孝順的緊。他父親去世得早,他知道,他不僅是這個家裡的希望,也是他娘親唯一的希望。所以他常常不分晝夜的用功苦讀,希望將來能考個功名侍奉娘親。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
顧大娘前些日子忽然病倒在床,小顧斐心中除了著急,還有心疼和身為人子的愧疚。
他想,娘親一定是因為他才會病倒的。
他們家自從父親走後,雖剩下一些積蓄,到底清貧些。加上顧母脾氣隨去世的顧父一般,有些書香門第的傲氣。所以即使有些顧家親戚想要伸手接濟些銀兩衣物,都統統被顧母一句不食嗟來之食回絕了。而顧家全部生計來源,不過就是靠顧母在縣上的織品鋪接些針線散活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