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還不快追?」劉真顧不得已方人馬是否勝得過名捕,總之這口惡氣非討回來不可。
眾嘍囉們你望我、我望你。追他?追天下第一名捕?
他們充其量只能算是區區的地頭痞子,即使送上門替聞人獨傲擦鞋,人家還嫌他們手腳太愚慢,誰有那個膽子敢追上去送死!
「我叫你們追,聽見沒有?」劉真的腦血管漲出太陽穴。
老大的吩咐已經說出口,看來不追不行。
「……是!」六個人硬著頭皮追了上去。
跑出三里,聞人獨傲的腳程明顯地遲緩下來。
「大捕頭,跑快一點。你當咱們在玩老鷹被小雞捉?」她掛在他臂彎裡,動口不動腳。
一滴汗珠順著他頰畔滑落她的衣襟。
朝雲立刻皺起嫌惡的眉心。她已經夠「香氣四溢」了,不需要他的汗水再來加添一味。
朝雲抬頭正想責怪他,不期然的,斜睨到他冷汗涔涔的表情。
短短三里的腳程竟然讓他喘成「累人兒」,果真浪得虛名。
「你還撐得下去吧——」最後一個「吧」字位長為驚慌失措的音符。
他腳下忽然重重顛躓了一下,兩個人同時跌在黃沙地上。
「聞人獨傲?」她終於察覺他的情況相當奇怪。
他的牙關明顯交響著「的的」的節奏,四肢已經被兇猛的顫抖控制住。
她抬手觸摸他的額際,寒透指尖的涼意不禁使她打個冷顫。天哪!他全身凍颼颼的,彷彿跌入冰窖,而且待上十幾個時辰似的。
「你生病了?」她心慌的扶起他虛軟的身體。
季節似乎在他體內進行著截然不同的腳步。外在的世界仍然停留在秋色怡人的時節,他卻恍如處身寒冬的盛雪中。
「快……快走……」他的手指勉強揪住她的前襟。
「走到哪兒去?」長到這個年紀,從來只有別人照顧她的份,她還沒接觸過必須完全仰賴她的病人,朝雲理所當然的慌了手腳。
「右邊……十里……有廢屋……很隱密……」這是他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句交代。
第五章
大捕頭……大捕頭……
黑暗盡處,幽渺無邊的濃霧包裹著他的世界。隱約之中,綿綿的、情切的呼喚聲敲響他的神智。
大捕頭……
「水——」微弱的呻吟逸出他乾澀的唇。
立即的,一塊浸透水的棉布靠近他的嘴旁,輕輕滋潤著已經乾裂出傷痕的唇瓣。聞人獨傲微微舔濕了舌尖,喉頭立刻咕嚕出滿足的呻吟。
「聞人,」清弱的女聲湊近他耳畔低語:「你不要不緊?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你……你快點醒過來,不要嚇我……」
說到最後,溫柔嗓聲已經含著哭音。
他緩緩撐開眼瞼,朦朧感覺到自己似乎橫陳在冷硬的石板床上,身軀覆蓋著一條嗆出灰塵味兒的破毯子,還來不及觀察詳細的外在方位和時間,大腦突然被緊鎖在四肢關節的麻痺感嚇住了。
「我——我的手腳——」他掙扎著要坐起來。
「不,別動!」朝雲連忙壓住他的胸膛。「你的內息還沒調勻過來,千萬不能輕易移動。」
他努力地想活動左手的肌肉,但整隻手臂僵硬得彷彿木頭雕刻而成,連半寸也舉不起來。他的全身居然不聽使喚!發生了什麼事?他變成廢人了嗎?
「我的身體——」冷汗沿著聞人獨傲的額角滑下來。
「別這樣,你會傷到你自己。」朝雲拚命按摩他的肌肉,希望他平靜下來。「聽我說,這種現象只是暫時性的,你不要太掛心……」
聞人獨傲根本聽不進去。儘管生平見慣了大風大浪,但他從嚴沒有面臨過麻痺癱瘓的情況,想到自己有可能下半輩子全癱在軟床、軟椅上,由侍從找著四處走,這幕景象頓時嚇壞了他。
不,與其苟活三十年,他寧願痛痛快快地在江湖中戰死。
偏偏他不妄動還好,一旦運起功,體內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寒毒猶如脫了韁的野馬,突然在他膻中穴奔騰流竄起來。他驀地感到胸口一陣劇痛,隨即奇涼徹骨的寒毒狠狠沖刷全身,兩眼望出去,世界彷彿籠罩著黑濛濛的迷霧。
他快死了嗎?他惶亂的狂想著。
心裡越緊張,經脈裡的真氣橫衝直撞得越兇猛。他雖然極力想忍耐,可是由四肢百骸透出來的冰涼令他不自覺的打顫,眼前看出去的一切全變成模糊而扭曲的影像,寒意揪緊了他全身的肌肉,有如扭擰毛巾一般,把冷汗珠子從他的每個毛細孔擠壓出來。
朝雲驚駭的看著他扭曲的神情,心裡霎時浮現一個嚇壞人的疑問——倘若聞人獨傲死掉了怎麼辦?
「聞人,你撐著點,我去替你找大夫。」不,不行,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在自己面前死去!
即使明知經脈錯亂的情況,尋常大夫可能也濟不了事,但到了這種地步,只好死馬當活馬醫。她連忙飛奔向小屋的出口。
「我……」聞人獨傲的牙關抖動出清晰可聞的打顫聲。「我好冷……」
冷?她無助的停在門口。
小屋搭蓋在一大片甘蔗田的邊緣,可能是蔗農平時看顧農作物暫時棲宿的地方。兩個時辰前她抱著聞人獨傲進門時,屋子裡揚起一層厚厚的塵埃,彷彿荒廢了很久,而且左近再也沒有其他的人煙或房舍,真正的農家似乎還有一段距離。
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她該上哪兒去替他弄一盆火爐來?
「好……好冷……」他的唇瓣轉成恐怖的鐵青色,已經連講話的力氣也沒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仔細思慮了一遭,實在找不出替他暖身的好方法。低頭瞧瞧自己的身軀,再望望床上拚命打冷顫的男人,好像只有這個辦法了……
她猛然一咬牙,緩緩拉開自己的衣襟,衣衫一件一件脫離活色生香的女體。她緩步走到床前,嬌軀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柳……柳姑娘……」聞人獨傲用力眨動眼皮,臉上的汗水受到肌肉牽動,緩緩滑下髮鬢。朦朧之中,突然感到暖呼呼的熱源挨向自己身側,一道俏美的白影子緊扣住自己打顫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