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多年前的那一天,風呼呼地吹,把申夢心的腳印都吹散了。高及小腿肚的草叢,在風勢的助長之下頻頻改變草紋,掩沒了原本的痕跡。
面對突然轉變的景色,申夢心慌了。她只在小時候來過一次,原本以為沒什麼改變,定眼一看才發現還是有些不同,以前的樹沒有這麼多,草也沒長得這麼茂盛。
申夢心憑記憶摸索來時路,但她對這個地方不是那麼熟悉,再加上風勢實在太大,她一個不小心走錯了方向……
就在申夢心尋找路的同時,懸崖的另一邊,也有人在緬懷過去,那個人就是司徒行雲。
司徒行雲離開劍隱山莊已有一段時間,山莊裡的所有人包括司徒行風,都以為司徒行雲是因為和他吵架才負氣離開山莊,其實他是下山尋劍。
他父親留給他的名劍「飛焰」被一個老千使詭計騙走了,消息傳回司徒行風的耳裡,不曉得怎麼傳的竟變成司徒行雲喝醉酒,把「飛焰」賣給了對方,為此兄弟倆大吵一架。
不消說,司徒行風一定狠狠教訓了司徒行雲一頓,司徒行雲一定是吊兒郎當不當一回事,兄弟倆之間的誤會越深,裂痕越擴越大,幾乎到了無法彌補的地步。
反正他已經習慣當反派角色,也不差這一回。
站在懸崖邊,看著陡峭的巖壁,司徒行雲的笑容滿是諷刺與無奈。他已經習慣大家把他想得很差,也不想多辯解什麼,只是浪費口舌而已。
他唯一遺憾的是不能在申夢心面前表現出完美的一面,反而留給她惡劣的印象。
一陣狂風吹過他的臉頰,吹亂他的頭髮,讓他回想起多年前那一天,風也一樣大,甚至更猛。
當時,他只是一個害羞的少年。雖然外貌和他哥哥長得有幾分相像,但自信卻不及他哥哥的一半。
因為缺乏自信,他害怕和陌生人說話,假使有外人在場,他一定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就怕引人注目。
他很崇拜他哥哥司徒行風,因為他是那般俊朗大器,那般可靠,不只大人們欣賞他,就連司徒行雲也把他當偶像,總喜歡跟在司徒行風後頭打轉。
因為申氏和司徒兩家是世交,互有往來,司徒行雲自然而然也跟著去麒麟山莊,每當那個時候,就是他最快樂的時候。
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可以見到申夢心。在他的眼裡,申夢心就跟會動的瓷偶無異,一舉一動都令他為之嚮往。
他幾乎從她出生開始就喜歡她,可因為他太害羞了,就算再怎麼喜歡她,也只敢遠遠看著她,從來不敢走近,直到那一天。
不是太特別的一天,只是風大了些。這天他和司徒行風一早就抵達麒麟山莊,帶來長輩的問候,也順道切磋武藝。
申夢時和司徒行風在各方面都旗鼓相當,也相當合得來。長相雖然一個陰柔一個陽剛,個性卻差不多,都極有責任感。
司徒行風和申夢時兩人約好到麒麟山莊外切磋武藝,司徒行雲默默跟在兩人的後頭,司徒行風和申夢時邊走邊說笑,壓根兒不理會司徒行雲,他也安於做個小跟班,沒有絲毫抱怨。
就在他們走向分岔路的時候,司徒行雲瞥見一個小小身影——是申夢心。
奇怪,她怎麼沒待在莊內,反而自己一個人跑到野外來?難道她不知道單獨外出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嗎?
「說起我爺爺,真拿他沒辦法,他決定怎麼做,我們就得照著做,一點兒意見都不能提。」申夢時的話題一下子轉到申老爺子身上,司徒行風差點接不上話。
「申莊主怎麼了?」
「我爺爺竟然強迫夢心習武,還要她到懸崖邊練膽量,不許我們任何人過去陪她。」申夢時手指向分岔路的左邊,巴不得立刻飛奔到申夢心身邊,惟他也不敢違背他爺爺的命令,只得不甘心咬牙。
「可是伯父伯母並不想讓夢心習武,不是嗎?」司徒行風問道。
「問題是我爺爺的命令誰也不敢忤逆。」申夢時歎氣。「就算我爹娘再不捨,也只能點頭。」
「申莊主確實嚴格。」
「可不是……」
兩人在原地停頓了一會兒,接著往岔路的右邊慢慢走遠。
司徒行雲在後頭聽見他們的對話,怎麼都放心不下申夢心,於是一個人趕往懸崖,果然才趕到就聽見申夢心喊救命。
他伸長脖子往下面一探,看見申夢心的小腦袋就離懸崖邊不遠,頓時安心下來。
因為申夢心攀著的樹枝太細,無法再承受他的重量,再加上巖壁過於陡峭找不到立足點,司徒行雲只得趴下來,伸長手把申夢心拉上崖岸,卻意外扯下她的袖子。
司徒行雲當下把斷袖快速塞進腰帶,不安地注視申夢心的背影,她小小的肩膀因哭泣而顫抖,等她發現袖子斷成兩截以後,他怕她會更傷心,還是趁著她沒發覺以前開溜好了。
就這樣,司徒行雲放棄當英雄的機會,等他鼓起勇氣回到麒麟山莊,卻發現他哥哥成了申夢心的英雄,她正用崇拜的眼神看著司徒行風。
這是怎麼回事?救她的人是他呀,不是他哥哥。
司徒行雲一度想衝進大廳,大聲說自己才是她的救命恩人,不是他哥哥!但是申夢心從頭到尾沒提他的名字,也沒提起他哥哥,只是一直看著他哥哥,一直看一直看……
司徒行雲的心瞬間扭成一團,因為他知道她將他哥哥誤認成他,卻又不敢站出來承認自己救了申夢心,這個時候,申兆侑談到他,說他的個性太過內向,日後恐怕難以在江湖上行走。
我、我會改!我一定會改!
他在心中響應申兆侑的要求,然而申兆侑連他在門外都沒有察覺,只是一心一意讚美司徒行風。
「行風賢侄個性開朗,舉止大方得體,生得又如此英挺俊美,將來必有一番作為……」
他、他也可以很開朗,請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