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壞的琉璃又是怎樣——老天,他想都沒想過。
見他答不出話來,琉璃知道自己猜對了。他今天之所以過來,不是他想通徹了,他非要她不可,不過只是因為公公好意的教導。
她想,自己該狠下心、繼續拒絕他,就當是讓他嘗嘗她的任性與壞脾氣吧。
雖然她沒法確定,在她等會兒把話說出口後,他還肯不肯再踏進這個門——
她決定賭它一賭!她牙一咬。
「銀花,送客。」
不僅是銀花,連她身前的權傲天也傻住了。
她又一次轟他出門?
「小姐?!」銀花驚訝地喊。怎麼會這樣?剛才兩人氣氛不是挺好,怎麼一會兒又鬧翻了?
「送客。」她再說了句。
「為什麼?」一回過神,他立刻要她給個說法。「昨天你要我想清楚,我辦到了,也說了你想聽的那句話,可你現在卻——」他雙手一揮。「難道你真那麼不願意當我的妻,與我共度一生?」
我怎麼可能不要!她抿住嘴,強自抑下幾快奪眶的眼淚後,挺著胸膛說了。「現在你看到了,我也有無理取鬧、不講理的一面。看我這樣子,你還會說你喜歡我?」
權傲天繃著臉。沒錯,她這樣子,確實不是他熟悉認識的琉璃,要是認識她之初就發現她是這個樣子,他沒把握自己是否還會喜歡她——
見他不說話,她笑得苦澀。「不喜歡,對吧?」
被看穿心事的他,突然覺得耳根熱辣辣,像被人狠搧了一個耳光似的。
她有必要讓他這麼下不了台?!
一時脾氣湧上,他負起氣,調頭就走。
「姑爺!」銀花喊了一聲,又瞧瞧佇立在亭中的小姐,無措地跺一跺腳,快步追了上去。「您等等我啊——」
直到他走遠,一直繃著表情的琉璃,才捂著臉哭了起來。
第6章(1)
氣死了、氣死了!
返回家中的權傲天在花雨樓來回踱步。從來沒人能讓他發這麼大的脾氣,尹琉璃絕絕對對是第一個!
他不懂,先前那麼溫柔可人、笑語嫣然的她,怎麼一回娘家,個性全變了?
還是說,那個無理取鬧的樣子,才是真正的她——難道她過去這一個月來對他的溫柔體貼,全是假的?
不,應該不會是這樣。他搖頭,他對自己的眼光有信心。過去一個月來的相處,那些不可能是裝出來的——但是,她剛才的倔強與脾氣,他也覺得是真的。
換句話說,無理取鬧的琉璃,或者溫柔可人的琉璃——全部都是她。
只是他想不透,一個人怎麼可以同時擁有那麼多樣子?既體貼溫柔、又倔強不講理?
他用力抓了抓腦袋。老天,煩透了!
就說他不喜歡搭理這些人情世故、這些難測的心機——
他在房裡繞著圈圈,忽地看見妝台上的胭脂水粉,那是琉璃返家時忘了帶走的。這一整棟花雨樓,處處都有她住過的痕跡。
像昨晚他坐在樓裡,猛一回頭,還以為她會突然出現,笑意盈盈地開門走進來。
要是依他以往性格,連吃了兩回閉門羹之後,肯定一翻兩瞪眼,從此橋歸橋、路歸路,誰也不要再打擾誰;可遇上琉璃,他沒辦法狠下這個心,就連想將她暫時拋在腦後不去理會,他也辦不到。
他整顆心、整個腦袋想的全是她——想起她的拒絕,他惱得恨不得砸爛所有跟她有關的東西,以消心頭之火。
可一想起她軟軟偎在他懷裡,任他恣意親吻的羞怯,他又覺得慾望騰燒,萬分渴望再次品嚐她甜如蜜的小嘴。
等等——他腳步倏停,方才自己百思不解的問題,似乎有了答案。
惹自己生氣的琉璃,還有讓自己渴望萬分的琉璃,同樣都是琉璃。但自己會因為她惹他生氣,就減少了對她的渴望,再也不願親近她了嗎?
沒有。他非常確定,自己依舊想待在她身邊。
但人真的可以這樣嗎?一邊覺得她萬分可愛、惹人憐惜的時候,又被她的脾氣惹得意亂心煩、肝火倏升?
他現在就是這樣,但他想知道其它人是怎麼想的。
他想知道——到底是自己的腦子被琉璃給攪亂了,還是自己太后知後覺,直到此刻才弄清有這件事?
即知即行的他,馬上跨出花雨樓找來總管張容。
「我爹呢?還在何老闆家嗎?」
他剛才一進門就先問過爹的行蹤,當時張容回答老爺在何老闆府上,所以他要張容派人去請,說他有要事討論。
張容躬身回話。「很不巧,小的派人過去的時候,老爺跟何老闆又出門去了。」
「去哪兒?」他問。
「不知道,何老闆沒交代他家下人。」
真是!正需要找人請教的時候,爹卻不在。他閉眼一歎。
張開眼,他看見仍佇立守候的張容,念頭一閃——何不問張容?
「張總管,」他在心裡整理該怎麼說:「你有沒有過這樣的經驗,在覺得一個人很可愛的時候,又被她的一些話惱得火冒三丈,氣到不想再見她?」
張容眨了眨眼睛。「容小的再多問一句——少爺氣到不想再見她,是當真不想見,或者是在講氣話?」
他深吸口氣,覺得張總管似乎知道他口裡的「她」是誰,突覺面紅耳赤。
停了很久,才又見他開口。「——氣話。」
張容垂下頭,隱住了唇角的笑意。「有的,小的常有這經驗。」
他雙眼一亮。「那你都怎麼做?」
「視情況而定,如果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小的大概會生氣個一晚上,不過隔天又沒事了。如果事情嚴重一些,小的通常會憋個幾天,等火氣消了一點之後再去講道理。」
他想了一想。「換句話說,你不覺得這樣很奇怪,一個人可以同時間既可愛又可惡?」
張容笑道:「恕小的直言,少爺說的情況,每一個人身上都有啊。」
「我也有?」他驚訝地指著自己。
張容頗有深意地眨了眨眼。
權傲天明白了,礙於身份,張容沒辦法說出那聲「是」。